第二十章 正道与外道（上）（1 / 1）

正月初五深夜，昭武县一处道观和对面的县衙起火，寅时更夫打更发现火情，已成熊熊之焰。他使劲敲着铜锣求救，附近的百姓们惊醒，纷纷提了木桶来救火。县衙和道观都已经吞没火海中，百姓们尽力在扑救，但已无回天之力，只好围在不远处呆呆地看着叹气。

这场大火烧死了县衙大人和十一名捕役、道观三名道士。

第二天，这场纵火案的消息就传到了文曲城，府衙大人即刻带官兵和检验吏赶往昭武县。

昭武县城在文曲城西三十里外，是个四面环山的县城，这个县城虽小，但道观很多，大大小小的道观多达二十多处，从县城到城外山林中，到处都可见到大小庙宇，城内建有两座玲珑塔：以五行水火命名，曰火塔和水塔。金塔、木塔、土塔都在文曲城。飞仙国立道教为国教，所以各城皆是庙宇林立、发展很兴盛。

府衙大人到了昭武县华南街上，看到现场是由县衙官兵把守着，下令撤了县衙兵，换上了自己带的文曲兵。他命文曲兵从府衙废墟中找出所有烧死的人，整齐的排放在空地上，盖上白布。检验吏戴起面罩查验尸体，地上全是烧焦的干尸，死状惨不忍睹，一共十二具，烧得面目全非，尸体姿势奇形怪状，如果不是县衙师爷告知，前夜府衙大人招待捕役夜宴吃年饭，都无从辨认这十二具遗体的身份。

检验吏仔细的查验遗体，骨胳无伤，一一打开十二具焦尸的口，口中均没有发现烟灰和灼伤，切开气管，气管和肺也无灼伤和烟灰，证明死者是烧死之前已经死亡的。检验吏拿出银钗，用皂角水清洗干净，把银钗叉入第一具遗体肛门深处，稍时取出，再用皂角水清洗，银钗发黑，是中毒而亡，因为死亡时间过长，喉中验毒已经不能够准确下结论了。

检验吏一个个验完所有焦尸，清洗完银钗，对府衙大人说道：“县衙大人及十一名捕役是被下毒致死，然后放火焚烧尸体，是凶杀案。”府衙大人说：“一个县衙，十一个捕役，同时服毒，若无圣旨赐毒酒，何以至此？并无听说此处县衙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要灭门的。”

身后就是另一个案发现场：慈航庙。慈航庙供奉的是慈航真人，观内共有三位道士。府衙大人和检疫吏来到观内，道观内的大殿斋房已是一片废墟，房屋倒塌后的木梁在地上还燃烧着火焰，嗞嗞吧吧的响着，枯树也烧成了焦黑。众人绕到后院的藏经阁，已经烧成废墟的藏经阁一片狼藉，地上有几片未烧完的经书碎片。在一堆土木下面，府衙兵找到了三位道士的遗体，遗体上面压着“藏经阁”的匾额。

道观的大火应当是与县衙大火是同一人所为，火烧县衙和道观，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最为诡异的是，县衙火后炬为灰烬，尸体全部焦黑，而道观内虽然大殿焚为废墟，唯独慈航真人雕像完好无损，甚至都没有烟熏的痕迹，屹立不倒，依然神光闪烁。

这三位道士，衣服上有血迹，没有被烧焦身体，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检疫吏也为三位道士验了毒，口中验了一遍，无毒，又从肛门处验了一遍，银钗从体内取出后，用皂角水清洗过后，银钗没有变黑，说明生前道士们没有服毒；扒开道袍，三位道士身体上有多处淤紫和刀割伤，生前发生过激烈的打斗，口内有烟灰和灼伤。检疫吏报府衙大人：“大人，三位道士没有中毒，是被歹徒打伤晕死过去后，放火烧了庙，只是这尸身没有被大火烧到，在下实再想不出结论，甚为诡异。”

府衙大人听了，也皱起眉头，看着慈航真人的神像凝神，慈航真人：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大慈大悲，救苦救难，有求必应，府衙大人整理了一下领口和袖子，向着慈航真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三礼。并说道：“下官定当破了此案，还死者一个公道！”然后命人把三位道长的遗体葬于道观后面的树林里，立了三个碑，上了香和祭品。

府衙大人回到暂住的客栈，来回踱步，回想今日现场检疫种种：县衙十二名官差，全部中毒而亡，如果是逼迫服毒，除非是圣旨，才可能让十二个人同时服毒自杀，因为此毒是从肛门处验出的，确实是到了体内的，不是死后强行灌入口中的，朝廷不可能无理由的灭自己的县衙官差。谁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让十二人甘心受死，除非是被骗喝下有毒的东西，就说得过去了。能让十一名捕役毫无防备喝下毒酒的人，只有一人，那就是他们的县衙大人。毒死了自己的捕役，再畏罪自杀？又或者，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这个黄雀又是谁？

府衙大人想起一句话：案发现场的人证，除了活证，还有死证；物证，除了死者的，还有凶手的。他立刻带了检验吏和官兵，再次来到纵火案现场，他要找到那个无声的物证。

这次府衙大人换了一身短打，亲自在废墟中翻找。和手下的官兵翻遍了所有灰烬和倒塌物、花圃草丛，地面泥土，水池水缸，依旧是一无所获。他没有放弃，如果凶手没有在现场留下物证，那么死者一定有物证，世上没有不留痕迹的犯罪。

于是他来到县衙义庄停尸房，与检疫吏仔细检验了15具遗体，焦尸的身上已经没必要再查，三位道士的遗体情况稍好，又查了一遍口鼻耳，甚至肛门内，依然无发现，府衙大人甚至有些绝望，他走神的目光恰好落在其中一位道士道袍掩盖住的手上，因尸僵和高温紧紧蜷缩的一只手，在他内心刚要质疑“这世上没有不留痕迹的犯罪”时，他猛地冲过去，用力地掰这位道士藏在道袍下的枯手，手筋收缩，掰了好一会终于打开了。

手心打开的瞬间，掉落了一个白色的东西，很小的物件，滚落到了地上，府衙大人走过去慢慢捡了起来，仔细地看了半天，对检疫吏说道：“找到了，但，这是什么宝石？”检验吏走过来，接过仔细端详，洁白如凝脂，珠光宝漆之彩，味腥，并非珍珠，说道：“河西未曾见过此种宝石，应该是一种深海宝石打制而出。”府衙接过这颗珠子，皱起了眉头，“深海珠宝？这个案子，非一般纵火行凶、恩怨报负那么简单，回文曲，禀报帝君！你我之力解决不了，办不好就会天下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