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东游记 之（四）福祸自招（1 / 1）
巨门城庸凉府。
深夜的巨门城街头，民宅户门紧闭，商铺关张，士兵在街上忙着添置熬药的锅灶，之前的锅灶正在清理药渣，再起锅重新熬治皓明道长那张方子上、真正能治疗瘟疫的药。文曲城那日早朝散朝后，朝廷中安插的眼线就快马把太子要东行巡查的消息走漏了出来。今日太子的军队已经到达番河驿站，巨门城除了贫苦百姓不知道，其它王公贵族，富商大贾都知道。
府衙的人负责监督，换掉的普通风寒药渣焚为灰，病死街头的尸体全部拉至城北乱葬岗，灭绝人性的挖了一个万人坑，草草埋葬，石灰倒是撒了不少，因为贵族们也怕死。这一举动让死者亲属非常愤怒，却又迫于军队镇压，敢怒不敢言，但仇恨的种子在百姓心中慢慢的萌芽。
城南树林里隔离感染瘟疫的难民营中，黑压压的挤满了人，呻吟声、哀嚎声不绝于耳，因为府衙暗中用治风寒的药冒充治瘟疫的药给老百姓服用，延误了病情，大多已经病得不行了，这其中有老人、妇女、孩子、怀有身孕的、还在哺乳中怀里抱孩子的、少男少女惨不忍睹。飞仙国历来以仁治政，却在一场大瘟疫面前将麻木不仁体现得淋漓尽致。君贤民忠的佳话在此时显得极其可笑，大难临头时把人性的自私和贪婪暴露得无所遁形。而城北的万人坑中，被一种极不体面的方式掩埋的人当中，就有这些尚存一口气的百姓的亲人们。人间地狱啊
“大慈大悲的老天爷，求你救救我们吧！”
天亮后，萧玉早早起来集合军队，一夜休息后将士们恢复了体力，精神抖擞，战马也吃饱喝足睡够了，个个肚子滚圆，眼神机灵清澈。
皓明道长和太子起来净脸后，户部尚书结了帐，上马车继续前行。番河距离巨门还要走四个多时辰，抵达巨门应该是酉时。出了番河，走了一个时辰，地势下行，行军轻松了不少。这里的环境以黄土高原为主，北靠蒙古腾格里沙漠。我军长年征战，已经开辟出了一条东行的车马道，所以不用穿越沙漠。但这里时常起大风，沙漠里的黄沙时常掩埋了车马道，然后再被风吹出路面。
这个地界属番河和巨门交界处，碎石较少，多为黄土路，没过脚面的黄土细而软，全军行至这里，靴子全是土黄色的，起风的时候黄土黄沙漫天飞，人马路过尘土飞扬。遇沙治沙，百姓们有自己的办法，就是种树，这种干旱的地界，种的只有白杨树，抗旱抗寒根深树高，一旦扎根，风雨不倒，白杨树就像守卫边关的将士，自古都是战士的化身，忠诚，勇敢，不退缩。
黄沙黄土漫天飞，三个时辰后，路上的树多起来，草地也出现在眼前，蓝天白云，羊群，牛群，驴群，仿佛瞬间从地狱回到了人间天堂。这里的百姓也是以面食为主，产小麦、大麦、小米、玉米、高梁、洋芋、大豆等农作物，是天然粮仓，天然绿洲。
唯一让人不舒服的是沿途，路边民宅，那些感染了瘟疫的百姓，被亲人放在草席上，安置在离家远远的树下，怕感染了其它人，也只得如此。有些百姓家门前挂着白色纸幡，空中飘着被风吹起的往生钱。慈悲的皓明看不下去了，下车为死者简单做了超度，留下了草药，并吩咐村长如何煎药，村民感恩不尽，纷纷下跪磕头感谢。皓明看着，泪水在眼眶打转。无奈转身继续起程赶路。
一路上所到之处，但凡遇到死者，感染不起者，皓明都要为他们做超度或送药，大慈大悲的道长啊。
原本可以在酉时到达巨门城的，因为路上救人，戌时才到城门前，城门紧闭，萧玉坐在马上，仰望着高高的城楼，牌子上写着三个大字：“巨门城”
城楼上的士兵向下看，赶忙下令开城门。城门打开，巨门城守城将军前来迎太子驾。萧玉看着太子和大臣的车驾进城，命一万士兵进城负责护驾，留四万士兵以包围阵势留守城外。然后命副将守在城外，自己随太子车驾进了城。
进城后，皓明道长和太子从窗口向外看，所见之处一幅医官救治平民的“慈悲”景象。随处可见的汤药发放点都排着长长的队，百姓脸上一副得救的急切的样子，这在外人看来，官是爱民的。奇怪的一点是，街上所见皆是能站力行走的，那奄奄一息的和死亡的百姓呢？一个都没有，这看似风清云淡的背后，是瘟疫下惨无人道的真面目。
太子和皓明道长放下帘子，对视了一下，不说话，二人表情甚是严肃。车马穿过市井时，商铺关张，民户紧闭，一个人都没有，明明疫情失控，街上却显得干干净净，事出反常必有妖，车马直抵城北庸凉府。到达庸凉府门前，门前守卫最先看到白马银图，再看马上将军，确认是赤阳军大将军萧玉，赶忙前来跪拜将军。将军下马回礼，说道：“太子巡访，速去禀报郡主。”守卫应是，进府通报。
不一会，大门打开，庸凉郡主步伐匆匆，满面春风的走出来，边走边喊：“哎呀，我那漂亮的侄儿在哪，快出来给伯父瞧瞧，怎么来也不提前通知一声，哈哈哈”这时，太子才从车中下来，然后把师父搀扶下车，这才迎上去给伯父行礼道：“侄儿拜过伯父，伯父可还康健？”庸凉郡主见到侄儿，那喜欢劲儿还是有一点点真实的，必定是亲侄子，长得又是玉人儿一般漂亮，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他说道：“老夫硬朗着呢，你小子长这么高了，都赶上我了，来来来。”说着话，就一把搂过太子肩膀往府里拉。一看后面还跟着皓明，又忙放下手臂给道长行了礼说：“哎呀呀，真失礼，看我光顾着看侄儿了，道长请，快请！”皓明还礼，跟随太子入府。萧玉让一万士兵留在府外，对兵士长使了个眼色，兵士者点头表示会意了。然后随在最后进了府。
进入庸凉府，七拐八拐的绕着园子走了好久，园子十分大，亭台楼榭，小桥流水，锦鲤成群，假山流瀑，绿树森森，无尽奢华。来到北园，有一片空阔地，一池清泉吐着泡泡，桥上建了和皇宫相仿的汉白玉石桥，三座桥头各有一上古神兽：龙、麒麟、貔貅。
桥下种了一池荷花，已经长到了半人高，硕大的荷叶如盘，荷花正盛，仿佛人间瑶池一般。从桥上下来，就到了乾堂，这是庸凉君会客议事的地方。堂内更是宽敞明亮，一进门，有一幅千里江山图巨型屏风，左右很长，横在中间，绕过屏风到了内间，屋顶很高大，榫卯结构的建筑，古风古色，高大的立柱很是粗壮，立柱之上雕刻了大字诗句，看书法字迹气势，便知出自庸凉君自己的墨宝。高高的屋顶房梁自上而下悬挂着江南丝稠做的帷幔，红色如霞，清薄如翼，甚是典雅。房梁上雕刻绘制了奇怪的花纹，太子看不懂，但是皓明道长一眼便知这种纹路是震煞驱邪的。
入座后，庸凉郡主让仆人上茶点，又吩咐下人，让厨房准备家宴，晚上与侄儿与道长共进晚宴。
然后对太子说道：“自你册封太子，就再没来过，看看伯父这府上如何？既然来了就多住些日子。”不一会，仆人端上来茶点水果，庸凉郡主请太子和道长还有萧将军喝茶。然后又责怪太子说道：“你来之前为何不先派人来通传一声呢？”皓明道长喝着茶不动声色，太子放下杯子，看着庸凉郡主说：“伯父既问了，侄儿也不隐瞒了。朝中接到奏报，巨门贪狼瘟疫失控，百姓死亡过半，得不到医治，甚至为求生机，冒死离家西逃，父皇特命我与师父密查此事，故无派人通报伯父，还请伯父见谅。伯父是自家人，侄儿相信伯父会助我全力，查清原委，救治百姓，早日回宫复命。”
庸凉君听完，假装毫不知情的样子，惊道：“这怎么可能？你们进城不是看到了吗，街上干净整齐，无死无瘫，都在排队取药，不是都好好的嘛，哪里有失控？没有的事，都及时得到了救治，抗瘟疫的汤药，每日卯时就熬出发放百姓了，绝无失控此事发生！”看庸凉郡主一副镇定自若有把握的样子，自顾自的喝起茶来。皓明道长看了太子一眼，摇头示意先不必再问了，太子会意，正因为太过干净了，才显得不真实。萧玉虽然是武将，却心思缜密，细心的观察着四周下人和侍卫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