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13.(1 / 2)
夜幕降临。
白晨感觉自己的大脑从未如此清醒,她思考问题似乎比以往快了不少。
凶手的藏身之处在哪?
要想出这个问题,白晨需要从两个犯罪现场往前倒推。
第一个现场,是位于南淳区西南部的烂尾楼。
开发商之前为这片楼盘取的名字叫“天旭府”。名字是这么取的,原因也很简单:这片地区原本是片叫“许家”的老宅区,后来打算建个新中学,许家就拆迁改建为天旭府。天旭府建了一半,政府突然又取消了中学的修建计划,开发商眼见学区房的香馍馍捞不着,本金都回不来,于是连夜跑了,剩了栋烂尾楼在原地。
凶手当初为什么会挑选这么一块地方作为囚禁夏莉的地方?
显然不可能是临时起意。那答案就很明了:凶手必定住在西南部附近。
其一,只有住在附近,才会对这么一栋无人管理、无人经过的“无主之地”有所耳闻,而且能放心把夏莉长期监禁在这里。
其二,在对夏莉长达半个月的监禁里,凶手显然不是和夏莉住在一块的。案发现场只有一张夏莉睡的床,也没有男性的生活痕迹,那就说明凶手是定期去案发现场,而中间往返的路途不可能过于遥远。
其三,根据现场、以及夏莉本人的描述,凶手在监禁夏莉期间,为了讨好夏莉,给她提供的饮食是相当丰盛的,这就说明凶手对周边的饮食、商铺有所了解。
但是问题也来了——在白晨的之前推断里,凶手的收入和经济状况并不理想。他是如何支撑每天两人份的开销的?这是否和线索相矛盾?
白晨认为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好像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使她无论如何推测、反证、否定、重演,都始终觉得如鲠在喉。
但到目前而言,这样的推断是最合理的。她说服自己接受目前关于第一个现场的推断,紧接着又从第二个现场开始推理。
第二个现场,是位于南淳区南部的“花茗院”小区,田芸的家。
这个现场的位置并不是什么有力佐证,因为凶手在囚禁田芸的期间,有很大的可能是直接住在他们家的。
其一,当下夏莉的案件已成了全国范围内的焦点,站在凶手的角度,频繁在人来人往的居民区露脸显然是不谨慎的。
其二,一个邋遢、腥臭、样貌诡异的陌生男人出入田芸他们家,他们周边的邻居、熟人定然会起疑心,进而提高凶手暴露的风险。
但是这个现场同样也存在一个问题——凶手为什么能肯定,执安没有掌握关于田芸是夏莉的朋友这一重要线索?
这是一个稍微思考一下便能发现的漏洞。夏莉的母亲谎话连篇,先不考虑她这么做的动机,但她说谎,也就从侧面说明了她知道夏莉那几天的反常。夏莉并不像一个很少与家里人沟通的女孩,相反,她生前和母亲的沟通显然是很充分的,她的母亲必然知道夏莉那几天是和田芸出去借酒消愁了。
如此一来,问题就指向了执安——田芸是这个案件中的关键人物,执安对此知不知情?
白晨昨天初次到区执安局报道,恰好赶上理事会给夏莉母亲做笔录。由于当时对理事会的不了解,白晨下意识地把那一次当成是第一次传唤死者家属,理事会是第一时间接触夏莉母亲的。
但在这之前呢?
执安内部有没有事先给夏莉母亲做过笔录呢?如果执安事先给夏莉做过笔录,那结果会是一样的吗?
她依稀记得,在徐文对夏莉母亲审讯失败后,有个干部语气嘲讽地问了一句,“你们也没办法吗”。
这似乎能透露出,执安事先确实传讯过夏莉母亲,而且同样以失败告终。
那么,夏莉母亲说谎的意义何在?
她没理由对能找到杀死女儿凶手的重要线索守口如瓶。从资料的描述、夏莉的信来判断,她们母女之间并没有任何矛盾。
难道问题在田芸身上吗?夏莉的母亲,会是那种对女儿朋友的安危毫不关心的人吗?白晨觉得也不是。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在逼迫她说谎。
是利诱?还是威胁?
对于夏莉的母亲来说,她世界上最亲近的两个人:她的丈夫,她的女儿,都已经离开了人世。她在世界上还有什么牵挂?有什么,是能使这位孤独的母亲、妻子,改变口风的?
白晨停住了漫无目的脚步,站在了街边的路灯下。灯光将她的身影在身前拉长,拔尖。
是真相。
白晨明白了。
夏莉的母亲一定有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若不这么做,她就得不到真相——杀害女儿的凶手。
而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帮她找到杀害自己女儿的凶手?
理事会和执安。
但白晨亲眼看见她对理事会说谎了,那这就指向了一个答案——
执安也说谎了。
胁迫夏莉母亲对理事会守口如瓶的,就是执安。
想到这里,白晨顿时感觉头皮一阵发麻,浑身如同掉进了冰窟。
如此一来,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理事会和执安的对峙,孙涂和陈墨的对话,始终都是在围绕这个展开的。双方明显都对对方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又互相抓不到对方的把柄,因此才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执安说谎,正是为了掩盖自己不愿和理事会合作而暗中做的手脚。而这些手脚,又是逼迫理事会另寻他法、狗急跳墙的必要手段,从而一举抓住理事会的把柄,这才有了孙涂的那番话。
但是,白晨想不通的一点是,既然执安知道田芸是这件事中的重要人物,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去调查田芸家里、去把田芸保护起来?
而凶手,又是如何确信自己能大摇大摆地住在田芸家,不会被执安找上门的?
那股如鲠在喉的不合理感又慢慢爬上白晨的脑海,阻止她继续思考下去。
第一个现场的不合理、第二个现场的不合理……这两处不合理逐渐将所有的合理如迷雾般包裹了起来,让白晨始终看不清这个案件真正的方向。
支撑凶手讨好受害者的资金,执安对田芸的不管不顾,这两件不合理背后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执安到底掌握了案件的多少线索?为什么全程把主动权让渡给理事会,自己在一旁隔岸观火?
白晨预感,自己目前可能并没有能力去弄明白这两个不合理之处。但到目前为止的推断,都让白晨对执安这个体系有了颠覆的认知。
执安,理应是行正义之职。而现在,执安却对无辜者的不管不问,反而加以利用。这是正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