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别寅(1 / 2)
29年6月底。
叶星韧午睡刚醒,睁眼看了看手机短信,起身迷迷糊糊走出卧室,准备出去和魏诚约会。
正当她打扮好打算出门时,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星韧,你等等。”是坐在沙发上的宁叔。
自从星韧考中状元后,家里的气氛变得异常和谐,邵岩沉浸在被大家吹捧的自得中,对这个宝贝女儿照顾有加。某些瞬间,星韧甚至觉得母亲时不时的愠怒已消失无踪,儿时那曾经的母爱又回来了。
整个暑假,邵岩每天下午都会出门打打麻将,‘顺道’享受外人嘴里众星捧月般的赞叹。今天也不例外,星韧午睡醒来时,母亲已不在家。
有范炳德先例在前,星韧对家里来的男人向来是客气疏离,她知道宁叔从不多嘴多舌,这次主动开口找她,倒挺意外。
……
“宁叔,有什么事吗?”星韧礼貌问道。
“嗯,这个、这个……”老宁站起身来,双手握紧,欲言又止。
“有事就直接说,没关系的。”毕竟一起已经共同生活了这么长时间,星韧对他的脾性所有了解,知道他不会没话找话,今天刻意叫住她,必是有要事要讲。
老宁踌躇不决,星韧见状也不催促,站着耐心等待。犹豫了一小会儿后,他才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你午休的时候,你妈妈用了会儿电脑,好像登录、登录了……”
说到这里,老宁便不再说下去,星韧如此聪颖,立刻理解了话里的含义。她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此时,离高考志愿填报的截止时间只剩不到2个小时!
顾不得多想,叶星韧快步跑向放着电脑的房间,但房间门却被锁了上。
她用力拧了拧门把手,却毫无反应,情急之下大声问道:“钥匙!钥匙呢?”
“钥匙在你妈妈那里。”老宁讪讪。
星韧双手使劲在门口摆弄着,脑子也迅速转动:如果现在去找母亲,只怕是会打草惊蛇,她要是不给钥匙,就白白浪费了时间。如果打电话找开锁师傅,也不能确定他什么时候能来,来了要多久才能把锁打开。与其将希望寄托给别人,不如靠自己。
说干就干!
星韧一个箭步冲向厨房,再出来时,手里已多了把刀。
……
卧室的门并不算坚固,两层木板之间都是空心的,叶星韧手起刀落,“哐哐”几下便将门把手周围的芯板砍破。
她弯腰眯着眼,对着已露出的缝隙看了看,找准位置后又利落地砍了几下,将手伸进门后转动了几下门锁,门随即被打开。
进门后,星韧第一时间打开电脑重新登录,赫然发现自己的第一和第二志愿被篡改成了寅城本地的大学。她火速将志愿先修改了回来,但心境却在此时骤然发生了变化。
星韧拿出手机,拨打魏诚的电话,但连着打了好几个始终无人接听。
“急事,看到后速回!”她给魏诚发了条短信,然后闭上眼深呼吸,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开始重新思考关于高考、志愿、上大学和其他一切的意义。
老宁见状,也不打扰她,轻轻地将刀拿起放回厨房,掩上了门。
此时,离填报志愿结束只剩不到1个小时!
或许,电脑屏幕里几个字的更改,改变的就是以后的人生。
……
当叶星韧从房间出来时,已近黄昏。
老宁一直坐在客厅沙发上耐心等待,见她忙完,这才说道:“星韧,我还有话和你说。”
经此一事,星韧对宁叔心带感激,对他的态度变得亲近了些。她走到沙发边坐下,等着他开口。
“你不要怪你妈妈,当然,在这件事、还有之前的很多事情上,她都做得不对。
但至少,她尽力给了你能给到的最好的物质条件,在吃穿用度这方面从不曾亏待于你。养育孩子是很辛苦的,要知道,我们小时候不仅上不起学,更吃不饱饭呢!
你能考中状元,是你自己的本事,我不是因为这才来攀附于你,而是想诚心实意地待你。我虽不是你的亲爸,但你妈妈是我的妻子,我们是一家人。
你很聪明,但毕竟年纪还小、世事历经得少,我说的这些,你现在不理解,以后会慢慢明白的。
至于你妈妈,我会照顾好她的,你想去哪里上学,就勇敢地去吧!”
……
傍晚。
叶星韧静静坐在寅河岸边的石阶上。
“星儿,怎么了?”魏诚气喘吁吁地跑来,“我一直在体育馆打球,手机没带在身边。”
“你先喝口水缓缓,”见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星韧递给他一瓶水,“喝完再说。”
魏诚擦擦额头上的汗,接过水瓶一饮而尽:“你看着好像不开心,有什么心事吗?”
“嗯,是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星韧讲完,微微低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在魏诚面前,她向来坦然,鲜少有心神不定的时候。
魏诚只道是她遇着什么烦心事了,心想只要一起好好想办法就能解决。
他在她身旁坐下,将她手掌放在自己掌心上面安慰道:“没事,慢慢说。”
短暂的沉默。
看着女友的神情,魏诚从最初的气定神闲变得有些担心,他轻唤:“星儿?”
星韧猛吸一口气,抬头看向魏诚:“我改志愿了。”
……
夜。
叶星韧和魏诚不欢而散,他们自认识以来,一直相处得融洽愉悦;恋爱之后,感情更甚从前,魏诚从未像今天这样扬长而去。
星韧自知理亏,虽伤心但也并未挽留对方,独自在岸边坐了很长时间,才起身回家。
“哟,又出去鬼混完回来了?”星韧刚一开门,母亲的讥讽声便迎面而至。
牌局结束后,邵岩心里还美滋滋地揣着今日牌友们的恭维话语,一到家看见被砍坏的卧室门,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老宁也不瞒着,把下午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邵岩抱怨了老宁几句也就作罢。
事已至此,邵岩也不再伪装,变回了以前那般愠怒模样,一心想着等女儿回家,便将对老宁压着的一腔怒火转而朝她发泄。
叶星韧正伤心,不想多生事端,她懒怠理会母亲,也记着下午宁叔嘱咐的话,便由得其撒泼耍横。迅速洗漱完毕后,关上了卧室门。
魏诚的离去难免令她心生难过,对于男女之间的情感,她虽尚处在懵懂期,但对方是否真心,她是能感受到的。她对他的感情,也不再是最初单纯的感激,而是喜欢。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人家汪嫂说了,那个谁、教育局局长挺赏识她,等她上了咱寅城的大学,毕业后留在这里,再托关系打点打点,随便进个什么局、什么检察院啥的都不是问题!到时再找个领导的儿子嫁了,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真是天天出去和男人野惯了,门锁上也管不住她那双爱岔开的腿,一副贱样儿!跑远的女儿都算是白养了,不孝顺嘞!
叶星韧,你上大学休想从我这儿拿一分钱,等着饿死吧小贱人!
是!你现在翅膀硬了、会飞了,嘿,我就等着,等你飞出寅城后跌下来摔死的那天!”
邵岩恼羞成怒,彻底撕下自己的面具,像从前一样,生起气来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面对女儿的漠视,看着那扇被砍坏的门,邵岩感觉自己的“妙计”算是失败了。她知道:女儿已经长大,即将完全脱离自己的控制,飞到自己看不见够不着的地方去。
或许,这些恶毒的话语,是她最后能对女儿实施的“攻击”了。
……
客厅的叫骂声源源不断地传来,叶星韧躺在床上,用枕头捂住耳朵,想尽量降低母亲带给自己的言语伤害。
此刻,她望着天花板,思绪万千。
对于上大学的费用,星韧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寅城各级政府和各个相关企业给予了她不少奖金,甚至可以说是数额不菲。她也早早地留了个心眼儿,刚满16岁时就办好了银行卡,那些奖金通通打进了自己账户。
其实,有那么一刻,她还是愿意留在寅城的。或许是因为魏诚,亦或是那短暂“回归”的母爱。但母亲背着她擅自修改志愿这件事,将一切美好猛地打破,也一下子打醒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