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藏拙（2 / 2）
星韧耳力原本极强，平日里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但她今晚做题太过专注，竟没有感觉到走近的脚步声。
“蓟老师好。”星韧站起身来，礼貌问候。
此人名叫蓟启强，4来岁，是寅城四中的高三数学老师，自参加工作起就一直在四中教书，慢慢地从最初教初一到如今的教高三。他为人平淡，平日里上课即来、下课即走，从不拖堂，除了正常的教学，其他时间鲜少和学生交流。
今天正好轮到他值班，蓟启强在教学楼下看见星韧所在班级的灯还亮着，以为是最后离开的同学忘了关，便走了上来，没想到看到了正埋头做题的叶星韧。
“嗯，你坐，”蓟老师在星韧旁边的位置坐下后说道，“把卷子给我看看。”
星韧转了转眼珠，有些许迟疑，但还是把试卷递给了他。
蓟启强拿到试卷后不再说话，先是看完最后一道题，惊讶地看了星韧一眼，又将试卷反过来从头开始细看。
平时刷题毕竟不像考试那么严格，星韧做试卷时，为了方便检查，常常将解题思路和步骤简单地写在题目旁边。等到蓟老师看完整张卷子之后，看向星韧的眼神已从最初的微微吃惊变成了现在的不可思议。
“这不是你平时的水平，”蓟老师质疑道，“我记得你每次交上来的卷子，选择和填空题都要错几个，后面的问答题有一半直接没做。”
星韧低着头，并不答话，她正在思考应该怎么应对面前的老师的疑问。
“这张卷子难度很大，最后这两道大题，换作是我，也得琢磨很久啊！”蓟老师激动地看着面前这个深藏不露的学生，越说越亢奋，“你、你这，几乎能拿满分了！”
……
“你之前是故意的？想隐藏自己的实力？”
“不，”叶星韧回道，“巧合而已，只是正好都做了出来。”
蓟启强拿着试卷，看着星韧做题时写的思路和笔记，连连摇头：“你要说选择题全对是巧合我还信，填空嘛，运气好的话也有蒙对的可能，但能把这后面的大题一点不差地全解出来，那简直比大海捞针的概率还低，更何况这张卷子的难度也是少见的。”
其实，星韧已经料到蓟老师不会相信自己的说辞，她在他检查试卷的过程中，心里也有了一番计较。
现在听他这么一分析，她心知再也瞒不住，多做无谓的争辩，说不定会弄巧成拙。好在蓟老师看上去并不像是多事之人，现在承认，也就只他一人知晓；如强行借口托词，说不定他会继续求证，最后弄得众人皆知，于自己今后的学习不利。
“对。之前那样做题，都是我故意的，”星韧摊牌道，“要么做错、要么干脆不做。”
“老师，您不用猜，既然我愿意承认，索性把这样做的原因告诉您就是。我是中途转校来这个班的，这您应该知道，之前在一中，我学得并不顺利，很多因素干扰了我，让我静不下心来。不然一中那么好，我也不会主动转来四中。
这里没什么人认识我，同学们都不爱学习，我混在其中，平时稍微用点心思，成绩保持班里中等、普普通通不好不坏，不会引人耳目。
何况，地震之后，大家心有余悸，老师和学生都一样，每天巴不得放了学就跑，没心思放在研究别人身上。这样一来，注意我的人就更少了，于我来讲也算得上一个很好的契机。
嗯，要不是今晚的试卷实在太难耽搁了时间，我也不会被您发现。”
……
听她一口气回答得这么直白，蓟启强倒是有点出乎意料。在他眼里，面前的这个女孩儿，一向少言寡语，甚至可以说是默默无闻的。转来班里的这几个月，她从没和自己说过话，上课时偶尔抽到她上台来做题，也写得磕磕巴巴，从未做对过。
今晚发生的一切，令他瞬间对其改观。对于他的疑问，她回答得果敢干脆、句句在理，和之前给人的印象形成了极大反差。她言语间虽不卑不亢，但也不算友好，这又让他心生困惑，不知她意欲何为。
蓟启强教学2余载，遇到过各种性格的学生，但像叶星韧这样主动转校到教学资源更差的学校、实力顶级却将自己伪装得不上不下如此能掩人耳目的，他从未见过，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如何消化今晚之事。
他眯着眼细细打量着面前这个学生：体型匀称、面容姣好，一双眼睛极为灵动。但衣着素净、刘海遮住了眉毛、马尾随意扎在后脑勺下方，似乎在刻意掩盖自己的精气神儿。
蓟启强定了定神，知道她这样做肯定有她的目的。而自己教书这么多年，也没遇见过这样的人精，不禁起了惜才之心。既然她不愿意被人发现，也给了他一个可以说得通的理由，作为师长，应该助她一臂之力。
……
“那，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蓟启强问道。
此话一出，星韧已知自己掌握到了对话的主动权，毫不犹豫道：“我想让您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别人怎么想怎么学我并不在意，我也不想别人来在意我。现在我只想全心学习，高考时分数越高越好。”她补充道。
这是高三学子们内心的普遍意愿，不足为奇，蓟老师听她说完，便点头爽快答应。但他不知道的是，叶星韧给出的理由只是为了将他应付过去，至于她内心的真正想法，却从未透露给任何人。
……
有了蓟老师襄助，星韧的学习进展得更为顺畅。最开始，她只是偶尔向他请教一下数学题，时间长了，星韧慢慢信任蓟老师，遇到其他科目的艰深难题，也会找他帮忙。
蓟启强多年来在工作岗位上寂寂无名，眼看着四中越办越差却无可奈何，一腔教书育人的志向无从实现，直到遇到叶星韧，才让他重新看到了希望的火苗。
对于她在学习上提出来的困难，他总是想办法解决，关于其他科目的问题，他就装作是自家亲戚小孩遇到的，转而向相熟的老师们请教。
虽然星韧向他求教的频率并不高，但蓟启强渐渐发现，她不止是数学这一科上实力强劲，其他科目也不容小觑，题目越难，她答得越好。
这一师一生，默契地守着这个秘密，似乎都在耐心等待着某个时刻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