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重生(1 / 2)
面对魏诚的疑问,星韧若有所思,她从未对任何人讲过失踪这三个月的经历。
看着洒在试卷上的阳光,她抬头,望着窗外光照过来的方向,闭上眼睛,回忆起那段奇妙的时光。
……
寅城的一月,清晨的空气带着寒意,一呼一吸之间,嘴里吐出的白气不断映在眼前。
叶星韧在亡父墓前作了最后的告别,向河岸边走去。
若说母亲的偏执打骂、继父的虎视眈眈、同学的欺凌侮辱、身体的受伤疼痛等等只是诱因,那挚友赵缨的悲惨离世,就是点燃星韧想要离开这个世界的导火索。
她踩着冰冷的河水,缓缓向水深处走去。或许是水温太冷,身体受到了刺激,星韧打了一个激灵,神智清醒了不少。她转过头,看见远处有一个正在捕鱼的渔夫,而那人也正望向自己。
或许仍心存希冀,她有意无意地停下来了脚步看向渔夫,但那人并未有何反应,看了她两眼后又继续埋头拨弄着渔网。
星韧再无念想,仰头将身体向后一倒,决绝地投入河中。
……
隆冬时节的寅城,水温逼近零度,星韧仰倒后,刺骨的河水瞬间袭遍全身,像是置身在冰窖般,整个身体顺着河水漂流。
或许是死志坚定,她入水后没有过多挣扎,冬天的衣服蓬松厚实,也有些许浮力,没过一会儿,就漂到了下游。此时,水流逐渐湍急,星韧的脸时不时被水花覆盖,连着呛了好几口水,手脚下意识地摆动,身体开始竖着往下沉。
连续的呛水激发了人性的求生本能,但越挣扎只会沉得越快,不会游泳的她,在急流中越陷越深,直至整个头完全没入水里,只剩下两只手掌在水面扑腾。
几分钟后,星韧渐渐体力不支,失去了知觉。
……
“星儿、星儿!”一个慈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到这儿来了?乖,振作起来。”
“爸爸?”星韧听见呼唤声,缓缓睁眼,她躺在一片朦胧的雾中,父亲的声音像是从头顶的雾中传来,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我知道,我们星儿受委屈了是不是?是爸爸不好,没照顾好你。这里还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乖,快回去,会好起来的。”
雾气越来越浓,就在星韧下意识用手去拨开眼前的迷雾时,突然,一道刺眼的亮光照进眼帘。
……
似乎有什么湿湿的东西在舔自己的脸,星韧缓缓睁开眼,看见了空中射下来的阳光。
原来,刚才父亲的出现,只是一场梦。
“醒了?”一个苍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说话间正有条不紊地收着手里的长绳,“水流这么快,要不是河里石头和水草的阻挡,光靠我这条绳子也救不了你。”
星韧闻声,侧头朝后望去,隐约看见一位身穿黑袍的老者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她又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躺在河岸边的草地上,河流两侧都是高山,身旁的一只大黄狗正用舌头不停舔舐自己的脸。
不久后,她渐渐恢复神智,坐起身来。
贯穿于寅城的这条河流,俗称寅河,整体呈西南-东北流向,其中蜿蜒曲折处甚多,星韧此时正身处西北方向的岸边。此流段已从最开始的流向急转9度,改为南北走向,水不深,拐弯处多有大石露出水面、且水草丛生。水流虽急,但滞碍物多,老者恰巧经过,看见河中有人,便用绳索一勾一拉,将她救了上来。
……
星韧定睛望去:救他的人年约花甲,黑袍黑鞋,身形瘦高却笔直挺拔,似曾相识。
“夏先生?”她想了片刻,脱口而出。
老者有些许吃惊,他已隐世多年,没想到面前的小女孩竟然认得自己。
“我是叶星韧,大概1年前,你在安葬我爸爸的船上,也救过我。”
“哦,是你!”
老者瞬间忆起,之前只顾着救人并未留意,这会儿才低头认真端详起女孩的面貌。
“你是,失足掉进河里了?”
面对老者的提问,星韧沉默不答。夏先生见她的神情,立时会意,捋须微笑。
星韧虽身上被沿途的荆棘划伤、浑身湿透冻得发抖,但并无生命危险。在她儿时,夏先生对她就很是喜欢,想着自己能救她两次,命里定是有缘。
顷刻间,他说话的语调已从刚才的冷漠转为慈祥:“能站起来吗?”
星韧点头,双手撑地,或许是失温过久,站起来的过程显得有些缓慢吃力。
夏先生温言道:“好孩子,跟我走吧!”
星韧咬了咬牙,忍住寒冷、饥饿和疼痛,跟着老者的脚步,迈步向山中走去。
此地已出寅城地界,四周几无人烟,满眼皆是崇山峻岭,全无城市的喧嚣。
就这样,两人一狗,在崎岖山路中不紧不慢地攀爬了近两小时。待行至山林深处一农户家,叶星韧换好了干净衣物,饱食了一餐,身上也逐渐暖和了起来,沉沉睡了一觉。
第二日清晨,星韧体力基本恢复,和农家道谢后,又跟着夏先生继续赶路。
……
两人一路沿河流向东而行,时而步行时而乘船,到得第四日,终于到达目的地。
“进来吧!”夏先生站在门庭前说道。
星韧环顾四周,小心翼翼迈进。
这是一座隐入深山的道观,主体为古朴的木质结构,铜门打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正殿,正殿两端是两座稍小的偏殿,三殿和大门呈正方体的合院结构。在正殿后方有几间小室,是打坐起居之处。
道观面积虽有一定大小,但位于崎岖之径的山林之中,建筑不高,四周全被树木云雾遮挡。
深山险峻,多有瘴气,如果不是确切知道此地,是断断不会知道有这座道观存在的。
夏先生领着星韧,从正殿开始,依次祭拜。
待一切礼仪结束后,便带着她绕道观后小室:“屋内一应起居物品都有,你这段时间就住在这儿吧。”
自此,叶星韧便在道观住了下来。
山间清净,无人打扰,但有猫狗为伴。不知是否是动物们自小生长于此的原因,奔跑间眼睛滴溜溜地直转,灵气十足,星韧很快便和它们打成一片。
除了每天跟着夏先生做礼仪功课、祭祀祈祷、休养生息,闲暇时星韧便和猫狗们一起进山玩耍。前些时日被荆棘划伤的伤痕渐渐痊愈,但冬日毕竟寒冷,之前的刀伤未好好包扎又长时间浸泡在冷水之中,手臂终究还是留下了伤疤,好在不甚明显,不仔细观察倒也觉不出来。
夏先生向来独来独往,习惯了清静生活,但星韧乖巧聪慧,她从小生活在城市,对山里和道观的一切都充满着好奇。这几年因着各种磨折,渐渐没了自己的真实性子,但她知道先生救过自己,平日里虽鲜少说话,但实则确是喜爱自己。
星韧也把夏先生当作尊敬的长辈,自己遇到不懂和未知的事物,总是不厌其烦地向其讨教。往往她问十句,先生才答得一句,但有了星韧陪伴,夏先生平静的生活也多了份生气,心内倒也欢喜得紧。有时星韧贪睡起不来,他也不忍责备由得她睡。
一来二去地下来,星韧重新变得活泼好学,一老一少恬适相伴,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