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共戴天（1 / 1）
问世间情为何物？可让人痴狂至此！
就在徐世知还在感叹之时，宫川却说道：“老头，你只提到了男女之情，却忽略了失去至亲之痛！”
“你说的是宫来，宫西，还有宫达？”
“你可惜雪儿和芸儿没有错，但是谁来可惜西叔，来叔，小达？他们也都死了！”提起亲人的名字，宫川的情绪明显低落了许多，眼圈也开始微微泛红。
只听他徐徐说道：“我本是父汗忽必烈最小的儿子，父汗亲自为我命名为孛儿只斤·明阔川，我听他们说在我出生时父汗就钦定我为接班人。到我5岁那年，父汗病危，命铁幕耳摄政，待我成年后将权力交还于我。但谁料铁幕耳背叛了他在父汗临终前的誓言，将我驱逐至极北之地。西叔来叔作为‘幽冥护卫’本可以选择在新汗座下高官厚禄，但他二人却始终不忘父汗托付给他们的使命，忠心耿耿的守卫着我。而小达3岁父母皆亡，在我身边我们一同长大。后来蒙元那群蠢货们打了败仗，铁幕耳居然让我来大兴做质子，想借着大兴的手除去我这个隐患。自古以来质子能有什么好下场？跟着我很有可能粉身碎骨，但他们依旧坚定的站在我身边。来到大兴，有幸得义父太祖皇帝垂怜，收我为义子，赐了我母亲的姓氏给我，单名‘川’，从此，我叫宫川。西叔，来叔，小达也被赐姓‘宫’，从这一刻开始，我们有了新家，它的名字叫大兴。”说到这里，宫川的嘴角竟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丝温馨的笑意。
徐世知默默的看着眼前宫川的侧颜，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那个从北方草原来到大兴的少年。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他觉得这个孩子与自己有缘，想摸一摸这孩子的头，却被他奋力甩开。经过朝夕相处，他渐渐打开了这孩子的心结，他也对这个孩子如同父亲一般慈爱。进入松林学院，其他学子包括先帝龙傲华见到他都恭恭敬敬的行礼称“老师”，只有这个小子张狂的喊自己为“老头”，奇怪的是，自己不但不生气，就连日后也经常以“老头子我”自称。后来少年长大，出将入相、登堂封王，徐世知眼里满满都是骄傲。后来他愤而出走，徐世知也是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小川，回来吧！快回来吧！老头子我，不能没有你啊！”徐世知很想喊出来，但是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哽咽，他慢慢的抬起手，似乎想轻抚宫川微微红肿的脸颊，为自己刚才的冲动忏悔；又似乎想摸一摸他的头，抚平宫川这么多年历经的心酸。
可突然间，宫川猛地转头，眸子里却是戾气尽显，怒吼道：“他们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大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西叔在边关效力十年，屡立战功，好不容易回到洛阳过几天舒心日子，却死于宫廷内斗！小达为国捐躯，反倒被人诟病！他死的时候才23岁啊！还有来叔，兢兢业业几十年，做出了多少政绩，又为你们得罪了多少人！但最后龙傲华是怎么对待他们的！大兴又是怎么对待他们的！”
突如其来的暴怒让徐世知吓了一跳，也让他清醒了过来，自己的这位爱徒早就已经不是当初懵懂的少年了，但自己始终还想在他完全疯狂之前再拉他一把。“我知道，他们三人的死你很难过，但是这三件事都已经得到解决了呀。”
“哈哈哈哈！老头，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虚伪了！你说都解决了？哦对，差点忘了，你们现在管这三件事都起了名字，好像叫什么‘夺门兵谏’、‘居庸关之战’和‘右相错案’是吧。来，咱们一个个说，首先是夺门兵谏，说是兵谏，其实就是那陈安贼子赤裸裸的带兵反叛！这次事件导致我的西叔—堂堂正三品镇殿大将军宫西战死。老头你说，公然叛国、杀害朝廷重臣，该当何罪？”
不等徐世知回答，宫川又说道：“是死罪！而且是十恶不赦、诛灭九族的死罪！可你们是怎么处理的？你们却只将首恶陈安贬黜到云南，放任他建立毒龙教继续去逍遥快活、鱼肉百姓！你们知道这些年因为他云南乃至临边数省的百姓在过着怎样水深火热的日子吗？你们这么做的原因我也知道，就因为他死去的老子是义父他老人家建立大兴时的首席异姓王陈康！”
“所以当年你离开后潜入江湖，暗中挑唆毒龙教吞并地方帮派势力，并让其带头征伐五毒教，就是为了让朝廷与毒龙教彻底决裂？”徐世知问道。
“没错！因为江湖势力一直都是你们重点提防的对象。义父当年起兵时，江湖中人出力颇多、居功甚伟，但也让义父看到了江湖人士是一柄双刃剑：同时拥有庞大的力量与极大的不可控性。所以义父和老头你弄出了所谓的《名器谱》，就是激起江湖人士的好胜之心从而相互攻杀。还成立了‘武林盟’，所有江湖势力必须登记在册，接受朝廷统一管理。就连建立‘金蛇卫’也有很大一部分是为了培养暗探，卧底江湖各大势力。哦对了，你们又设立‘缉事所’，由武林盟，其实也就是朝廷向江湖中人发布悬赏，既能解决朝廷之忧，又能使江湖力量损耗！妙啊！妙啊！可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宫川一边鼓掌一边“称赞”，一脸戏谑看向徐世知。
只见他继续说道：“可你看毒龙教呢？抵抗武林盟的管理，无视朝廷法度，公然征伐五毒教。现在它已然成为那些本就不服从武林盟管理的势力的领袖了！我如果没记错，毒龙教现任教主陈泰的项上人头在缉事所的赏金好像上升到第五了吧！”
“小川，你做的太过了，你……”徐世知话未说完，就被宫川抬手打断了。
“好了，我现在不想听你无聊的说教！来，咱们言归正传，说说居庸关之战，朝廷的明诏上写的是小达贪功冒进，最终力战而死，念其为国捐躯，朝廷不予追究罪责；岭南王龙傲琪督战不力，罚俸三年。没有错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小达确实死的活该！但是真相是什么？分明是那可恶的龙傲琪利欲熏心、轻敌冒进，导致小达战死，他却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小达的身上！我问你老头，谎报军情、致使将士白白牺牲，这该当何罪？”
看着徐世知一言不发，宫川大笑：“老头，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刚不是说这些问题都解决了吗？好，你不说，我来替你说，他犯的也是死罪！但是龙傲华明知道真相，却依旧掩盖了过去，只因为岭南王龙傲琪是皇族宗亲，代表了他们龙家的颜面！”
徐世知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难道说，三年前的岭南王府惨案也是你干的？”
“没错！只可惜龙傲琪这贼子运气太好，当时外出不在府中，躲过了一劫。不过也没关系，我将他唯一的儿子手筋脚筋都挑了出来，本来想让他失血过多而死，没想到这小子生命力顽强，我最后只好把他的心脏剖出来给了他一个痛快。对了，他的女儿还挺多，好歹都是堂堂郡主，居然一点骨气都没有，吓得纷纷谄媚于我，要做我姬妾，真是令我感到恶心！结果让我一掌一个送去见了阎王。还有他豢养的那些门客死士，还有那些护卫家奴，一个个都太不自量力了，竟敢对我出手，我也就都顺道收拾掉了。唉，真是可惜，没有看到龙傲琪那个混蛋回来后是什么表情。”宫川说的云淡风轻，似乎这场当时震惊朝堂的大案对他来讲就像呼吸那样简单平常。
“果然是你的风格。他人敬你一尺，你便敬人三丈。但若是他人欺你一时，你便会欺他一世！”
“没错！他龙傲琪让我痛失亲人，我必让他也尝尝这种滋味，而且必须是百倍千倍！好了，让我们继续说吧，最后这个最有意思的右相错案，我的来叔—当年大兴中书省右相宫来，因为几纸造假书信，被那群科举派的废物们疯狂弹劾；最可恶的还是杨儒那条老狗，不站在松林派这边也就罢了，整日就知道在朝堂上狺狺狂吠！他可是当年来叔在御史台时一手带出来的啊！来叔他为了大兴呕心沥血，但就是这样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忠臣，却成为了科举派和松林派斗争的牺牲品！当时来叔一直劝我不要冲动，他相信皇上和朝廷一定会秉公执法，但他等到的结果却是冷冰冰的三尺白绫！而龙傲华呢？堂堂帝王居然连几纸书信都看不出来真假！或者他看出来了，只因为来叔不是松林派嫡系就果断放弃了他！看到了吧，老头，凡此种种，他龙傲华何以当国为君？何以在世为人？是他夺走了我的挚爱！是大兴害死了我的亲人！此仇不共戴天！他如今不在了，那我便毁了他最珍视的大兴朝！”
这正是：杀亲之仇，夺爱之恨。
此生此世，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