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山十(1 / 1)
天边泛起鱼肚白,云层铅灰色中透出一股子橘红色,像一条垂死的鱼翻出它暗红色的鳃,于不祥中还带出一丝滑稽。
啪嚓!老掌柜似乎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他根本没听到后面伙计喊得什么,他呆楞的看着地上的碎片不言不语。伙计隔着门杀猪般的招呼他,老头置若罔闻涅呆呆毫无反应。伙计学的精了用耳朵贴上门,感觉掌柜的迟迟没有反应,伙计又叫了两声,凑上门缝看见掌柜的并无大碍只是不动。伙计听着门口砸门声不见了,又咋着胆子扒门缝去看,见门口没了人。伙计暗自纳闷人呢?难道是鬼遮眼?伙计仗着天光已亮,左右邻居都有人家,于是便把门板卸下一扇探头瞧个明白。
正在他探头探脑往外看,一只手一把抓住他的脖子,伙计吓得够呛挣扎不开被连人推进屋里。彭初六带着一脸煞气,抓着小伙计当先进了屋,陈家俊架着刘二狗紧跟着进了屋。彭初六拿刀顶着伙计一副砸响窑的做派,陈家俊左手架着刘二狗右手提楼空枪呲牙像要拼命。反观伙计看着众人大白天成群结伙,心里已经认定众人是人非鬼道安了心。
伙计先开了口:“诸位爷先别动手,有话您找正主说,我一个伙计担不起这个”说着还把脸往边上挪了挪。彭初六拿刀拍了拍伙计的脸,说道:“呦呵!这还碰着个吃生米的,那你说正主搁哪呢”?伙计也不搭话拿眼睛一个劲往库房使劲,三人瞬间明白了正主在此。
彭初六大声道:“眼镜火柴呢?拿点帐本之类的架火熏,我就不信他能躲一辈子”说着冲陈家俊点头。陈家俊明白他意思立马迎合道:“你等着,妈的还能让这老东西跑了,娘希匹”!说着稀里哗啦的假装翻账本。
就听库房一阵动静,紧接着老掌柜的声音响起:“大侠慢来,慢来,我在这我在这”。就看老掌柜急匆匆打开了库房门,然后慌忙又锁上了库房,回身笑着对众人道:“几位有失远迎,找老朽赎当?快坐别都站着”言毕笑着相让。几人也不搭话看着老掌柜自说自话,陈家俊提楼着枪挡着门,刘二狗坐在椅子上斜眼看着他,彭初六用脚踩着椅子掂量着手里这把刀。
老掌柜见形式不好扯动嘴角艰难的笑了笑,他拿出之前的契约对陈家俊道:“陈家小哥,这是当初咱们签下的”,说着当着众人面把契约撕掉。陈家俊玩味的看着掌柜的,掌柜的又从身上掏出陈家俊的手表放到桌上。掌柜的对众人道:“几位可还满意?那三十块权做江湖救急,易日诸位有个马高蹬短的,找到敝号定当不吝援手”说着冲众人拱了拱手,偷眼去看众人。
几人还是不吱声,掌柜的额头上有些见汗,他尴尬的搓着手嘴上说道:“几位杀人不过头点地,都在江湖上飘,事做过了都不好收场”!彭初六终于笑了笑,打趣道:“这是要翻脸被”?老掌柜含恨低头说道:“不敢,不敢”。彭初六忽然拔高声音,说道:“不敢就好!别逼我一拍两散,你也过来闻闻爷爷身上的是什么味”?掌柜的不用闻也知道,他终于有些撑不住了,摆手道:“罢了,就当买卖不顺你们说个数”,说着颓丧的以手扶额。
彭初六不在理掌柜的,点头对陈家俊道:“事儿是因你而起,你说多少才能不辜负老掌柜的一番美意”。陈家俊走过去拿走手表,回身对老掌柜比了个一说道:“之前我说了當一百块,现在也不多要还是一百块”,说完坐了下来捂着肋骨。
老掌柜一声哀嚎,放声哭道:“你们杀了我吧!打死我也拿不出这些现钱啊”,一边擦眼泪一边从指缝偷看众人。刘二狗听的心烦吐了口血沫子在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老掌柜一见立马止住悲声,还价道:“三十不能再多了,柜上的头寸也不多”。陈家俊咬住不松口,就是一百少一分不行。老掌柜捶胸顿足道:“你们不能得理不饶人,多少让点买卖不是这样做的,五十这是底线了要不你们动手吧”,说着摆出一副引颈就戮的样子闭眼待死。
三人毕竟不是铢锱必较的商人,加之老掌柜演技一流唱念做打面面俱到,三人最后拜服在老掌柜的眼泪攻势下。陈家俊抱歉的道:“钱少了点,我觉得让一个老人差点跪下也非我等所愿,本该都分给二位可囊中羞涩,只好腆颜跟二位再借上十元”说着偷眼看二人。彭初六喜滋滋的在数钱,刘二狗愁眉苦脸的也在数钱,两人似乎对只有这点钱还是很满意的。
老朝奉看着碎成几块的罐子心在滴血,他确实没想到纵横江湖的“翼麟会”卫大娘,没弄过几个小崽子。可这几个也就是个眼皮子浅,满打满算八十块就打发了,可这罐子值三百块整整三百块。“掌柜的”,小伙计恭恭敬敬深施一礼,啪!一个耳光打得伙计一愣!老掌柜并不看伙计说道:“这巴掌教育你,以后少大惊小怪!去!使人去奉天铃木商会,通知铃木会长黄雀在巢”。
“这几天咱们得先找个地方养养”,彭初六一路说了第三遍,陈家俊复合的说:“对,是该歇歇了我这肋骨有点顶不住了”。刘二狗好奇的瞅着彭初六,彭初六眼神对上刘二狗有点刻意闪躲。刘二狗故意大声说:“这离王庙村不远啊,我们不如到那养伤吧”说吧看着彭初六。陈家俊纳闷为啥非要去王庙村,可看二人形容古怪陈家俊忍着没问。闷头走着反倒是彭初六心里藏不住话,他主动和陈家俊提起他舅舅就住在王庙村,陈家俊兴奋的道:“我记得,你说过你舅舅送你去当学徒”然后一副接着说的表情。
彭初六自己先自忍受不了这种氛围,说道:“好了好了,我想去我舅那看看,三年没回去这回正好路过我想回去看看”。刘二狗吸吸鼻子回道:“谁也没拦着你,就你自己不待见你舅妈说不愿回去”,说着故意不看彭初六。陈家俊恍然道:“家族恩怨史,俨然时下最流行的话本剧情!说说有什么隐情”?然后一副期待状等着八卦细节。彭初六飞起一脚踢向陈家俊,骂道:“屁!还隐情,我舅家穷的叮当响,我舅妈抠!嫌我吃的多窜掇我舅送我走,就这么点事”。“哦,原来如此,倒是不复杂”,陈家俊如是说。
几人一路说说笑笑来到了王庙村,看着村口的大榕树彭初六思绪万千,这个承载了他童年、少年记忆的村庄,三年来无数次出现在自己的梦里。冬天雪里的爬犁、夏天场院上的磨盘、还有村西头那三间破房、还有爱串闲话的五婶,三年了串闲话都不换个人。仨人一进村五婶就注意到了,赶紧追过去细看,一看下竟是“李哑吧”的外甥。五婶连忙驱散跟着看热闹的小孩儿,追问在外面发大财了?回来这是看娘舅?带回来这二位是干嘛地?难为五婶一路追问,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又一路小跑通知彭初六的舅妈去了。
彭初六尴尬的跟陈、刘二人解释,民风淳朴都是邻居云云。行至村西那熟悉的小院前,彭初六放慢了脚步,舅妈先一步得了信站在门口定定的看着彭初六。
彭初六大有近乡情怯之势,望着站在门口的亲人倒不知如何开口了,反倒是陈家俊走上前去招呼道:“是舅妈吧,劳烦舅妈远迎罪过罪过”。彭初六的舅妈眼皮一翻,抱着夹道:“你谁啊?哪多你这么口气”说着一口老痰吐在地上?两个孩子从门里挤出两个头,大一点的十四五是个男孩,小一点的十二三是个女孩,女孩认出彭初六雀跃的喊着“六哥”。
女人出口伤人本来已经激怒了彭初六,可是看到两个弟妹,彭初六又转怒为喜。女人一巴掌打在女孩头上,怒道:“不要脸的死妮子!瞎喊什么?什么哥不哥的”。男孩顶嘴道:“本来就是我们亲两姨哥哥!凭啥不能叫”说着作势就要迎出来。女人一把拽住,死命往回拽,嘴里骂着:“直娘贼!看着勾魂鬼了硬要往外跑!那死爹死妈的的兔崽子怎么挑唆你的”。
彭初六听那女人嘴里不干净正要发作,突然一个中年汉子出现在门口,他见闹的不像样子眉头紧皱嘴里吐出三个字:“进去说”!这三个字如有魔力女人瞬间不闹了,场面一下子安静了。
进了院男人径直走到屋檐下,他蹲在屋檐下掏出烟袋点上火吧嗒吧嗒抽了起来。女人瞪了眼跟进院的彭初六三人,撇着嘴念着秧:“好好个差事也丢了,还领些不三不四的人回来”。她眼见彭初六蹲到男人面前,突然拔高调门:“我告诉你,家里可没那么多粮食,养一帮子闲人”
话音刚落彭初六从怀里掏出一把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