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小儿说律（1 / 2）
徐三，是游走在齐地的“驵侩”。
驵侩，原本是贩卖牛马的人，但他这个“驵”，不一样，因为他贩卖的，不是普通的牛马，是“两脚驵”，人也。
而且，一般的奴隶他还不喜欢贩卖，专爱收些破落之家的娇妻美妾、识字的子嗣之类。
至于是怎么个“收”法，那就因时而异了。
别人卖也行，自然不会给高价，有些不想卖的，或者不愿意自“卖”的，只因实在长得美，他想些手段，也能弄来，只是这些，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干他们这行的，又有几个是干净的？
六国战乱初止，破落之家有的是，按理说，到其他地方更容易“收货”，为何这徐三偏爱在齐地游走？
不光因为他是齐人，更重要的，齐地人富货美，能卖个好价钱！
有些人家会在卖子之前，给孩子置办身好衣裳，以期望能卖到个好人家去，不让孩子受苦，这等替徐三着想的好事，也就在齐地碰上的多。
再者，买卖臣妾的奴市，在齐地较为聚集，那些富贵人家们，也掏得起钱财，这两利两便，他何乐而不为呢？
因为他的货美，行内人都给徐三送了个外号：“美羊儿”。
不过，这徐三的长相，却跟这几个字一点儿也不搭边，皮肤黢黑，满脸横肉，占了半张脸的胡须，像杂草一样生着，不骂他丑，都是抬举他。
徐三倒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他认为自己美就美在那把胡须上！
这次带人在临淄忙活了个把月，收了九只“羊儿”，其中的美妾，他自然是先行“调教”过了。
只是那几个小童，却不甚听话，又怕打坏了，会折了价钱，一路来，多是厉色恐吓。
临淄离着狄县不远，徐三连雇车的钱都省了，一路步行进了狄县。
马上要到牛马市了，那几个小童，又是哭将起来。
此时的奴市，一般都设在牛马市里，其实大部分臣妾的价格，连牛马都不如，徐三这个驵侩，算是名副其实了。
他一听到小孩哭的动静，就心烦的不行，扬起鞭子便甩了过去。
倒不是要打他们，只是故技重施，欲炸音吓唬几个小娃娃，往常这招最为奏效。
可这次鞭子甩出去，却突然窜出来个什么东西，一下子拽住了鞭尾！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小孩！
徐三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自认臂力十足，要是用上暗劲，便是大瓷缸，他也能击裂。
虽然这次没使上全力，但这种事情他是从来也没遇到过。
怎么可能一个小孩窜出来，轻飘飘的一接，就抓住了他的鞭子？
虽然貌丑，徐三的脑子转的奇快！
这个小孩怕是有奇特的武艺在身，最担忧的是，不知道这个孩子是不是出自哪个权贵人家。
他压住内心的火气，没有立刻发作。
往这个小童周遭看去，果然看到有两个小仆，似乎很担心这个小童的样子，还有个老头，看样也是一起的，见机不妙，已经远远的躲到一边。
他内心琢磨这个小童的身份：“若是个小公子，仆臣们应当不敢躲在身后，即便是，也不是个受宠的嫡子，看穿着也不像。”
想到这，他内心先稳了三分。
徐三还算比较谨慎，仍然不敢托大，勉强挤出个笑脸，问道：“小公子好身手！不知…家尊怎么称呼啊？”
他这一笑，脸上的横肉都挤在一起，就差把“奸诈”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无咎把抓在手里的鞭梢往地上一甩，厌恶的道：“我不是公子，也没有父母。”
“哦？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此别过，各走一边，如何？”徐三盯着他说道。
无咎上前一步，扯住那根栓人的绳子，反问道：“他们犯了何错？你为何责打他们？”
被绑的这几个人，看衣着穿的不算太差。
男的应是被抽打过，衣服被抽碎了，那三个仆妾的衣裳，显然是被撕扯烂的，她们经历过什么可想而知。
四个小孩略强一点，伤痕都在细嫩的脖子上。
“哈哈哈哈哈……”徐三狂笑不止，似乎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
“他们犯了何错？哈哈哈……我也不知他们犯了何错！如果硬说有错，那只能是错生了人家！”
“既然没错，你凭什么打他们？”无咎问道。
徐三眼皮抽动了下，他仔细盯着这个小娃娃，心想：“这小子难道是在消遣我？还是头脑有病？”
咬着牙说道：“他们家里人不要他们了！又或者是根本没有家了！我已经将他们买下，他们是我的，我自然想打就打！关你何事？”说着，还甩动了下鞭子。
无咎一时无言，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问道：“这几个孩子太可怜，不如你放了他们，如何？”
徐三这下是真明白了，这个小娃娃果然在消遣自己！
心想：“你大父再试你最后一试，再不知进退，你大父鞭下可不留情！”
他又大笑了几声，道：“好啊！我放了他们！”
“当真？”
“自然当真！只要你拿出两万钱来，我便放了这四个小娃娃，怎么样？”
按市价，一个能干活的小仆也就值两千钱。
再乖巧伶俐些的，能值个三千，会识字的，四千钱也顶天了。
这徐三把四个小孩作价两万，这四个看起来哪像是会干活的样子，真是狮子大开口！
周遭围上来看热闹的人也是“嘘”声一片。
“我……我没有钱。”无咎道。
“那就撒手吧！你大父陪你这个小娃儿玩了这么久，连口水都没喝，赶紧让路！”徐三不耐烦的道。
无咎的手牢牢抓住绳子，一言不发，只盯着徐三。
徐三连甩两鞭，鞭子在空中发出“啪！啪！”的炸响，他怒火中烧，大喝道：“你给我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