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飞来横祸（2 / 2）

田横的这把削刀古朴锋利，显然是出自大师之手。

所谓：“郑之刀，宋之斤，鲁之削，吴越之剑”，鲁国出产的削刀，能名闻列国，自有其独特之处。

倘若后世之人看到鲁削，第一反应肯定是：“这不是日本刀么？”

然也！鲁削的制作工艺后世已失传，但在岛国却保留下来了。

田儋怕三弟自暴自弃，安慰道：“三弟勿要气馁，秦虽气象恢弘，但律法过于严苛，不讲仁爱！六国初定，人心浮动，列国之根犹在，假以时日，未必没有转机啊！我们且静观其变。”

田荣看了一眼田横，想到：“三弟最是看不得无信无义之辈，但诸辈已死，想要复国也是无望，还是处理好眼下之事要紧！”

便道：“大兄，去岁始皇帝命迁六国豪富十二万户赴咸阳，齐亡在后，却分得三万户！这分明是担忧我齐地实力尚存，要弱化我齐。”

“临淄郡因是齐国故都所在，又分得五千户，这几个月过去，三弟探得临淄城已迁二千余户，原来聚居临淄的世家大族、巨商名流，被迁一空！”

“现下仍有近三千户的缺数，需从各县里出，临朐、缪城、乐安、东安平、博昌、昌城、高宛、千乘及我狄县，每县需迁三百余户，我等再不筹谋，必受此累啊！”

秦始皇要迁徙的豪富之家，自然是原六国中根基较深的权贵，这豪富也是有标准的，需家资三百万以上。

算资时，宅邸、族业、田产、臣妾等都会计算在内，简直是一场遍及全国的人口及经济普查了，毫无疑问，狄县三田都在被迁之列。

当然，秦始皇也不会让这么多豪富之家一下子涌入咸阳，办法是：“先算郡治，后算县，先算先迁，后算后迁”。

咸阳赐给这些六国权贵的居所、田产等也在陆续安排，部分人还要被安排到咸阳周边。

所以直到现在，迁民之政刚完成小半。

想想这些六国权贵，携妻带妾、拉车赶马的，每户怎么着也得五至十人，十二万户少则六十万人，多则百余万！

便是说六国权贵为之一空，也毫不夸张。

这么些豪富之家涌入咸阳后，到底会让那里成为怎样一个大都，难以想象！

田荣压了口酒润了润喉，说道：“三弟事先所言之策，大兄还需快快拿个主意啊！”

田儋转头，看着庭院中那颗落光叶的桑树，又捋起了胡须。

口中沉吟着：“散财养客、分田于民、编仆入山……”

心里在想：“这每一策都是在放我田氏之血啊！就算侥幸过了算民这一关，等迁民之后呢？入山的仆人倘若不逃走，那是可以召回，但财、田散出去了，可是收不回来的，宗族之基业难道要丧于我手？”

踌躇良久。

田横将手中鲁削搁在案上，抬头见田儋望着院中桑树出神，明白了大兄的担忧。

他收拾起心绪，说道：“大兄，且看此桑，冬来散叶，春复尽发，年复一年，生机不绝！倘若待其枝繁叶茂之时，我一刀斫之，又待如何？”

闻听此言，田儋心中一凛！

一句话不由的灌入脑中：“皮之不存，毛将安缚”！狄县田氏到了咸阳，也是小门小户了，留着钱财何用？

“唉……罢了！罢了！且先渡此一关！”

田儋心意已决，不再犹豫，安排道：“二弟，你且将族中中下之田悉数散于贫户，每户十亩，勿令生乱！”

三田族中各地的田产合计约百顷，一向由田荣打理，中下之田约六十顷，将这些地按此法分出去，可资助约三百贫困之户。

倘若消息公然传开，各家为此争抢，必然生乱！需得谨慎安排！

“这……是！大兄。”田荣略一犹豫便应到。

“三弟，我等家中未在册的臣妾，你便找个妥善之处安置，还要派人严加看管，勿令其逃。”

田横应道：“是！”

此时的臣妾即奴仆，男者为臣，女者为妾。

秦国是要交人头税的，各豪富之家自然是想方设法的隐没臣妾之数，不会全部登记在册。

田儋思考了下，沉吟道：“至于宾客之事，你缓缓图之，定要小心甄别，无家的游侠，可养于城外，养客之费，我等共资。”

“对了，人不要多，以百为限，其中有佳才者，可再以田、宅赐之。”

田荣、田横两兄弟齐声道：“是！”

田横在齐各地游侠少年之中颇有名望，交友甚多，这事安排给他再合适不过。

田儋又沉思了会儿，吩咐道：“二弟，且取五顷上田之契来，我去拜会下刘县丞，具体之事，我们暮后再论。”

刘县丞是齐人，与三田本来相识，秦统一六国后仍然任用了齐地的一部分旧吏，但主要做的是辅官。

狄县的县令是秦人，凭军功迁令，为人比较刚正，不好相与，所以田儋欲先找县丞商议。

田荣领命，准备回去取田契来。

刚走到田儋宅门前，迎面差点被一人撞倒，这人倒是反应敏捷，一闪身即让了过去，把田荣唬了一跳！

他定神一看，是三弟府中的宾客，姓陈名游，其人身量不高，看起来却十分精干，田荣蹙眉道：“何事慌张？”

陈游满面焦急之色，俯身拜道：“事急！二君莫怪！”

他刚一说完，便三两步到了堂门，急声道：“家君！家君！公子……”

田横不是公卿，称其子为公子，这是敬称了。

听到陈游的喊声，田横噌的站起，急急向门口冲去，履未穿，削未携，凭几都被撞翻了。

陈游向堂上的田儋拜了拜，取了田横落下的东西，快步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