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章 攻城第一日（二）（2 / 2）

失利的消息雪花般飞来，城墙防守全线告急，前来禀报的传令和士兵的腔调也越发悲凉。

白逸抓得头皮屑纷飞，看着城墙上越来越多的缠头巾的身影，他深感绝望。

负责抢修投石车的第二队放弃了这些麻烦的器具，塔得俄斯指挥他们准备上阵，白逸急忙跑过去看，至少尽自己那么一点力，哪怕举个旗也好。

两名军政官刚见面，还没来得及问个好，旁边涌出一群修道士和民团，扛着两支担架匆匆路过。

担架“吱吱”响，瓦罗斯家族最后的统帅拉法齐无息地躺着。这个男人年纪已经很高了，他身上的盔甲没能挡住阿塞莱大斧的劈击。

旁边还躺着一人，束带表明他是第三部队的指挥官，俄尔堤西亚的军队被拆散后只编为一支军团和十支分队，白逸甚至没记住这位勇士的名字。

“我们能守住的。”塔得俄斯神色悲穆，紧紧握住拉法齐的手。

右上方倏然更猛烈的嘶吼，抬头仰望，三号要塞彻底被攻破了，那里是敌人的五号攻城塔，阿塞莱士兵挥舞弯刀涌出来与士兵交战，有人将黄色的旗帜插上了城头。

“第三队的副指挥呢？”白逸的心脏差点停跳，眼前塔得俄斯已经转身离去：“他死了，现在轮到我。”

没人想象得到这么年轻的总督，或者说是稚嫩的指挥官，他拔剑冲向血海滔滔时会勇敢得这么彻底。

刹那间，第三部队和他靡下的第二队帝国士兵的怒吼几乎要掀飞这个不公的苍穹。

所有还能站着的人，都奋不顾身跟随那个戴着的身影而去，占领一处要塞塔楼的阿塞莱士兵一时间全被杀了回去，尸体像下雨似的往下坠落，长矛举起，塔得俄斯举剑砍掉旗帜，他接过双头鹰旗帜挥舞。

高耸的城塔上，浴血奋战的帝国士兵们都看见了那面代表帝国的旗帜，总督的身影点燃了这座城池里卡拉德男儿们的热血。“为了先祖！”“为了信仰！”“为了帝国！”一记记声嘶力竭的呐喊响彻这座圣城，将士们冒着箭雨争先恐后杀向涌出来的阿塞莱士兵，追随那个戴着伊特鲁里亚头盔的总督。

在白逸跟上后的强力指挥下，热油、希腊火、钉刺，一切手段都用上了，热油泼向攻城车，希腊火和钉刺往攻城塔里砸，仅仅不到半个小时，一万名阿塞莱士兵几乎全数被歼灭，双头鹰旗帜在风中骄傲地飘扬，七座攻城塔都葬进了熊熊大火里，另一边的温吉德也强攻不下，被迫撤退。

俄尔堤西亚获得了短暂的胜利。

可能白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皮肤还是纯净的人。环顾周围蓬头垢面的士兵，他只是白着嘴唇，颤巍巍路过一处处被损毁的军营，跟随搬运尸体的民团和修道士走。

城墙上，无数阵亡的士兵在修道士凄凉的祷念中被抬下来，残破的衣甲被脱下，留给下一个依旧坚毅的人。

白逸听见有名指挥官在哭：“我们的防御，几乎不堪一击啊。“

“你叫什么呢，我们赢了。”白逸想冲那人嚷嚷，却没有气力。

“啊！啊啊啊！好疼啊！我要爷爷……”有人痛苦地喊。

那是一名铁匠的孙子，白逸慢吞吞回头，那名和自己相仿的年轻人被砍断了双手，血如泉涌，周围忙碌的人无暇顾及他，这名年轻人的哭喊与挣扎渐渐低落，最后变得僵硬。

白逸想起贝尔聊过那名死前喊妈妈的小伙，他不知道自己该为谁更加揪心，这样的同情已经在凶惨的杀戮中飘逝，他只是低着头，戴着沉重的头盔，像只僵尸一样没有存在感地行走。

穿过来往的人群，来到盖满白布尸体的广场，塔得俄斯正坐中间。他已经杀成了血人，撑着头，凝重地望着眼前牺牲的士兵。

“我们死了三百人，一千多人受伤。”看见白逸，塔得俄斯的传令官上前汇报，声音发颤。

白逸默默站着，不敢相信地望着眼前的年轻总督。这人是怎么做到的？一个人守下了一座城？

他想不出任何的语言可以赞颂眼前的英雄，相比之下他呆在安全的塔楼里里，这是多么可耻、懦弱，就像连地都没有下过的专家去指点辛勤的农民。

“军政官，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塔得俄斯忽然抬头，略带冷意地问。

“恐怕温吉德会继续玩他的投石机。”白逸惨笑，回答得有点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