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出租屋的烛光（1 / 2）

当我在村里小学念了一年纪后，母亲见我成绩实在是糟糕，终究放心不下继续外出务工。

于是，母亲做了一个重大决定，她要放弃外出务工，专门留在家，陪我和妹妹念书。

这个在如今看来稀松平常的陪读模式，放到2年前的川东普通农村家庭里，实为并不多见。

放眼同村里的同龄的伙伴，大家几乎都是父母双双外出务工的留守儿童，至于学习成绩，完全就靠自觉。

在农村里，常常能听到别的家长有关孩子教育的言论便是：“孩子能读书就读，读不了就早点出去打工”。

也许母亲就是因为自己吃了家里没有钱念书的亏，于是她秉持“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的理念，毅然放弃了继续外出务工，而是在小镇上租了间简陋的出租屋，专门陪我和妹妹念书。而家里赚钱的重担，就全部压在了父亲一个人肩上。

考虑到我在村小的成绩实在太差，底子实在太薄。母亲把我转到小镇中心小学时让我降了一级，继续从一年级念起，妹妹则继续念幼儿园。

为了节约住房成本，母亲选了在小镇农贸市场里，租了一家同村人的单间出租屋。房子门面和二楼是租给了一家买副食的家庭，母亲则租下了三楼，房东自己住四楼。

爬上三楼的步梯，右手边是作厨房和厕所的小房间，左手边是一间同时用作餐厅、客厅、卧室、书房的一个小单间。

房子本身的装修很简陋，甚至地面是裸露铺盖的板房，连水泥都没有糊上一层，更别提地板砖了。每当天晴空间干燥时，人一走动地面总要扬起一层，怎么也打扫不干净的灰尘。

所以母亲打扫卫生时，总要先在地板上撒上一层水，以免扬起的灰尘过多了。房间里原本连一张床也没有，于是父母便买了一张窄小的凉板床，这种床本来仅是别人家用了夏天纳凉用的，但对于我们家而言，确实需要睡下母亲、妹妹和我，甚至偶尔还要一起睡下奶奶的一张床。

因为母亲已经专程回来陪我和妹妹念书了，家里便少了一份收入，生活的一切开支都需要能省则省，精打细算的量入为出。

但我和妹妹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母亲担心我和妹妹营养跟不上，每天还要定一瓶小镇一家奶牛厂供应的新鲜牛奶。

每天早上一瓶鲜牛奶送上门后，母亲倒入锅里煮沸腾后，放入少许的白糖，再一份为二，我和妹妹一人一碗。

而母亲自己几乎只是品尝喝上一小口，剩下的都给我和妹妹留好。我和妹妹开始都不爱和牛奶，感觉牛奶有种难喝的味道，在母亲的各种劝说下，我和妹妹才勉强喝了下去。

为了确保我和妹妹的营养健康，母亲基本是每周到楼下的菜市场去割点五花肉，仅仅是5元钱的肉就够我们一家吃上两三天了。瘦点的肉可以用来抄一份青椒肉丝，肥瘦相间的可以做份粉蒸肉。

在我记忆力，母亲做的最好吃的一道菜，莫过于粉蒸肉了。肥瘦适中的五花肉且成薄片，加上米粉、香油、少许辣椒面、食盐再搅拌均匀后，碗底可以放些红薯、胡豆、土豆之类，再把五花肉盖在上面，放入蒸格里慢慢蒸熟。

蒸出来的粉蒸肉肉质软糯、香味四溢，是童年里难得的一道美味。

出租屋的厨房里并没有通天然气，用气需要一罐一罐的去买罐罐气，成本很高。为了节省生活开支，更多的时候是用煤球煮饭，煤球一旦点燃，满屋都是一股难闻的刺鼻味道。在我整个童年里，我几乎隔三差五都要犯鼻炎，老是鼻塞痰多，想来是和煤球的气味分不开的。

因为出租屋就是在菜市场里面，每天清晨天还没亮，楼下就是商贩们的各种嘈杂声响，有商贩在吆喝张罗备货，有在为抢摊位争吵不休，还有杀猪时猪发出的刺耳嘶吼。

而到了晚上，楼下坝坝舞的震天的音乐声，总要震耳喧嚣到很晚，让人久久难以入眠。

尽管出租屋的生活条件很是简陋，但童年的我并没有丝毫的嫌弃过。因为本来就是农村出来的孩子，哪有什么挑三拣四的娇贵脾气，我更多的是将注意力放在如何玩上了。

一辆早就坏掉了玩具坦克车，拆掉了外壳仅留下车身和四个轮子，在出租屋的地上我也能玩得不亦乐乎。车上放上砖头当装载车，或者放一个装满水的暖水壶瓶盖当运水车，一边推着玩，一边还有自导自演，振振有词的安排好剧情故事。

其中的精彩纷呈，大概只有当年的自己能够体会吧！

我要不就是出门找街上的小孩玩弹弹珠或者玩卡牌，这两项游戏我技术都算不上好，但基本也能保本不输不赢，重在游戏参与过程的无限乐趣。

至于学习上，因为我降了一级加上母亲在家的亲自监督，我成绩竟也能考到班级前列。

因为我尽管记忆力依旧奇差，但是从没有过厌学情绪，上课我都是永远认认真真的听讲。但毕竟小男孩玩儿性太重，一旦放学回家满脑子都是玩耍，非得要母亲天天严格督促才行。

对我而言，在学校的所有学习里，最让我害怕的还不是考试，而是听写生字。

哪怕仅仅是听写六七个生字，我也要非很大的力气才能记住，而且今天记住了，明天又要忘掉，还得重新记一遍。

所有每次当语文课上要听写前一天学习的生字时，我都会紧张得双手不自觉的发抖，害怕的程度直接满星。

一旦我紧张起来了，本来记住的生字，又可能要忘记了。要是没有听写过，一是要罚抄生字，然后放学后还得被留下来继续听写，直到记住为止。

对于当年记忆力很差的我而言，听写生字可谓是贯彻了整个小学的噩梦。

有一次又是听写生字，一共有七个生字，而我写错了四个，教我语文的冯老师直接让我回家叫家长。本来是刚刚开完了家长会没多少天，母亲就又被叫到了学校，冯老师都弄不明白询问母亲，为什么我的记忆力会这么差。

可见，我当年年幼时不懂事时，多贪吃的那一枚枚小小的皮蛋，威力竟是如此的凶猛。

因为母亲自身的数学成绩足够好，辅导我和妹妹完全是绰绰有余的，但是母亲自己的语文成绩一般，尤其是作文她更是不善长。

母亲没事就喜欢去学校主动联系我和妹妹的老师，有时还不忘给老师送点特产，让老师能多加对我和妹妹有所关照。

有一次，母亲来到学校请教老师如何辅导我和妹妹的作文，教我语文的冯老师给母亲提建议，让母亲去书店多买点作文书，读给我和妹妹听，慢慢培养我和妹妹的阅读兴趣。

听了冯老师的建议，在生活上省吃俭用的母亲，先后陆续给我和妹妹买了很多很多的作文书。

常常吃过晚饭我和妹妹做完了家庭作业，母亲就拿出作文书来读给我和妹妹听。

夏天的小镇，一到晚上就容易停电，每当停电的那一刻，整个菜市场的人总要异口同声的发出一声“噢”的感叹声，然后小镇便陷入了一片混沌的漆黑中。

对于停电，我们早已见惯不怪了，只需拿出家里提前准备好的蜡烛点燃。

于是，在简陋的出租屋里，一位母亲陪着两个孩子，借着不时随风摇曳的微弱烛光，母亲认真的给两个孩子念起书里的故事，有《安徒生童话》、有《一千零一夜》，还有各种有趣的故事，都在狭小的房间里铺展开来，在两个孩子无限的遐想中进入梦乡。

饶是生活条件有限，但于我和妹妹而言，却是一段终身难忘的温馨美好的记忆。就这样伴着一个又一个故事，我和妹妹在一天天的茁壮成长。

为了更好的激励我和妹妹学习，母亲给我和妹妹分别定了成绩目标，我要考到八九十分就能奖励一点零花钱，妹妹因为本来就成绩好，则要考到98分及以上才有奖励。

所以我和妹妹也都是铆足了劲儿好好考试，争取多攒点零花钱用，尽管母亲对我的要求远远没有妹妹的高，但是往往是妹妹能挣到更多的零花钱。但我和妹妹感情从小都很好，谁要是多挣了些零花钱，也都是两个人想着分一点给对方。

因为我和妹妹手里一直也有一点零花钱，反而从小也懂得要节约用钱的习惯，知道手里的钱要是一下全部用了就会没有，不如每次只用一点，细水长流永远也都有零花钱用。

我和妹妹的零花钱自然全部都是用来买各自小零食吃的，学校门口永远生意火爆的零食铺子，永远都挤满了上学放学的孩子，其中也不乏我和妹妹。一毛钱一块的辣条，一毛钱一个的冰袋，一毛钱一小包的锅巴，永远是我和妹妹的最爱。

要是我和妹妹成绩都考好了，母亲也要带我和妹妹去超市买一点便宜的饼干。饼干买回家，我和妹妹也从来不抢着吃，而是先你一包我一包的分为三份，母亲一份我和妹妹各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