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1 / 2）

北宫子卿也是才来，来了这天之北陆的尽头，尚且不到一年。

东天空，是个地名。

古人讲宇宙，天地四方为宇，古往今来为宙。而这里的人相信，神的城出现，重现古神盘古氏开天辟地的神话故事。

神话故事里的盘古，是古代神话传说中的创世神，由形如鸡卵的混沌之中孕育而生。

盘古神，生于宇宙洪荒的混沌，以神斧开天辟地，使天地分开，并以自身融入这片天地，创造了世间万物。因此而生，天地四方，古往今来。

他们说，建造神的城的人，是和神话故事里的盘古神一样，也是神。神的城出现，如盘古神的神斧，开天辟地，造化万物。

重现创世神盘古开天辟地的神话故事，因此而生的这一方天地，天地四方，古往今来。

神的城，东南西北，有四门。

打城的北门，玄武门，出去，就是北天空。天之北陆是从北天空延伸出来的陆地，这里已经是北陆尽头。

念了书，南宫巳南跟多数同学一样回了家。北宫子卿却是来了这里做官，想到昔日同学，登门拜访才知道她是山南岛都督大人的千金。

她读书那时，却是叫的，杜若南。杜若，是《楚辞》里提及的一种神仙香草，杜若蘅芜。

相传，花气袭人。气极香，而花朵纯白，花型排列成蝎尾状聚伞花序，花语寓意天真无邪，干净纯洁。

而他那时，则是柳时倾。

北宫子卿遂又看了身边的她一眼，来了这里，也就看到她，让他生出几分真心实意的欢喜来。

他也是这么跟她说的。

“电影开始了。”她在唇前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噤声，却又顺势握住了他手。

他们已经定了亲。南宫巳南一刻想到了，他才可能送她定情信物。不过，她一刻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家收了定情信物还退亲的。

两家父母替儿女定了亲事在前。

一开始，荧幕画面铺开，却像了昆曲《牡丹亭》：

《牡丹亭》之《游园惊梦》。一色春光明媚里，那个姓杜，名唤“丽娘”的小姐，和丫环春香到后花园游春，花香鸟语，触景伤情。

于是，她们遂在柳亭边驻足，水畔一树垂柳，垂下万千青绦，花园里百花争艳。

古香古色里，唱词咿咿呀呀的，依稀只听得：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借着唱词遮掩，她凑近些，低声谓他：“伏羲女娲所化的两蛇，一人手拿规，一人手拿矩，寓意天圆地方。”

又说，“人道经纬万端，规矩无所不贯。说吧，又有啥事相求大总管。”

而屏幕上，仍是咿咿呀呀的，丝竹靡靡之音。她看一眼，那杜丽娘小姐正甩水袖，配唱词，却道：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长袖善舞。端的是，如行云流水一般。

极具古典的美感。

如泼墨山水画卷里的云。她甩出的一幅水袖，先是化作崇山峻岭间的行云，或者流水，然后，盘山犹如一尾巨大的蛇。

穿行黑山白水间，如时光飞梭。

最后，来到一户人家，进了朱楼绣户，化作长长的白色绫罗，飘飘荡荡，自房梁上垂了下来。

系了个环的死结。

拉着环的双手。看背影，也是个小姐模样，却是一身红衣，灼灼其华。古人的凤冠霞帔吧。

喜袍小姐踩在凳子上，自环里探头看。背对着屏幕，看不到她模样，只看得到，她看到的。

她恍惚看到了，满园里春光正好，亭边垂柳，小姐丫鬟邻水赏春光。

下一刻，凳子踢倒。

剧院里，惊呼声起。南宫巳南才听到他慢条斯理地问：“为什么，你要自称大总管呢。”

“自称大总管者，欲以统摄诸天星州。”她告诉他。那一眼，还是瞥见，荧幕上喜袍小姐赫然生了一张杜丽娘的脸。

依稀泪流满面。

她垂眼。端午佳节看猛鬼出笼。果真非同凡响，人都坐满，还有坐长板凳的。

顿了顿，她接着说，“持节，最初也就是一截竹，竹符。后来，就是石符，神的原石。”她给他看，手腕上的镯。

说着，她徐徐转动着腕上镯，宝光一刻缤纷，如虹遮眼。“有了它们，最初的诸天星州，便通关。”

“不是九州吗？”他问。

“总有例外。”她说，“皇城，城门官，却是不认的。”

“皇城，那要什么？”他问。

“等你送了我。我再告诉你。”说着，都督大人的千金大小姐南宫巳南一刻端正容颜，肃颜问他，“说吧，何事相求。”

“还真有事了。”他说。

“说。”这一日，她梳的高髻，其形如燕。风吹，便有步摇，金质花树状，树身上穿挂桃形叶片，动则微微颤动。

似乎晃得他也多看了眼。金枝玉叶，翠羽，琮琮作响。

顿了顿，他才跟她说：“他们要我来问一问，上个月的工钱，造好了吗？”

又说，“天圆地方，是你给我吗？”

南宫巳南一刻愕然。

她哪里就拿了他的工钱。不过，那一日一句玩笑话。

然后，听得投影的屏幕上，丝竹声复起：

“则为你如花美眷，

似水流年，

是答儿闲寻遍。”另有旁白，画外音：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亦可生。”

配着昆曲“水磨腔”的唱法细腻、舒徐委婉，唱腔与身段结合的斗转星移间，勾魂使者恍惚在侧。

她遂又跟他说：“星路，知道吗？”

“当然。”北宫子卿看着她。

“星牌呢？”听她又问。

山南岛这几年是挺火的，不过，北宫子卿听到的是“星路”。星路，顾名思义，用“星牌”铺出的路。

一般是走列车。

那么，星路是轨道。

星牌则是能借到星辰之力的法宝，产生非凡的效果或奇迹般的威力，通常化作牌的大小。

现在，星路就要修到这里来了。这一次，北宫子卿没有回答“当然”，而是问她：“有什么事情？”

“现在，星路就要修到这里来了。”南宫巳南告诉他，“

你有没有兴趣。”

“发牌？”

“那好吧。”柳时倾答应了，“我尽力。”

顿了顿，他又说，“你看我们是如此有缘，你姓杜，而我姓柳。”一开始，都督大人的千金大小姐就化名杜若南，在书院里没事就跟他叫板。

跟他一个厢房的男弟子都叫他追她。他说，“师兄，人家师妹都这么明显了。”

又夸她生得好看，一看就是人间富贵花的模样。他说，“书院男弟子私底下评选花王牡丹，她得票最多。”

这个被暗恋的印象，一直到北宫子卿来了山南岛，仍然清晰，便寻了个节气上门拜访。

银幕上的《画皮牡丹》既然取材《牡丹亭》，或者还有聊斋故事《鬼画皮》。

众所周知，《牡丹亭》本名《牡丹亭还魂记》，或者《牡丹亭梦》。

该剧描写了官家千金杜丽娘春日游园，竟对梦中书生柳梦梅倾心相爱，伤情而死，化为魂魄寻找现实中的爱人。

人鬼相恋，最后起死回生，终于与柳梦梅永结同心的故事：

爱情花开圆满。

不同于《化蝶梁祝》，是个爱情悲剧，因为化蝶，有情人死后化生蝴蝶。

《画皮牡丹》是个爱情圆满的故事。

画皮，邪不压正，画皮鬼注定要被道士收了去。牡丹，花开富贵，而这里的画皮牡丹，更是要博个“花好月圆”的彩头。

这一刻驾车的南宫巳南，看着手腕套着的镯子：

她都说不要了。

他非得塞给她。还说，“是我没有想到，只是觉得圆满的话，古人似乎更推崇镯。天上月，对应人间环，不知道，你更偏爱戒指。”

“也没有。”南宫巳南被人求婚，却是在她看鬼片的时候，一时有些呆。

遇到他，她似乎发呆的时候比较多。

“改天，再去看戒指呢。”他问。

“也不是。”她说，“镯也挺好的。”

拿在手里沉甸甸。古代富贵人家炫富，确实都是镯子，那时候是叫臂钏，手环，也有叫镯的。

戒指，不怎么戴的。射箭，戴个玉扳指，绣花，戴个拇顶指。

“我就想着，送给你。”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又提他祖传之物，曾经被人退了回来。

只能，勉为其难了。

这一刻，都督大人的千金大小姐南宫巳南一刻出了神：

看着套在手腕的镯。七颗原石打磨出宝光，如天上虹排列，赤橙黄绿青蓝紫。

很是华美。她一刻出了神，是去年回去过年之前了。

而去年过年，她回去不曾水土不服，只是祖父寿辰恰逢族中多生事端之际，便跟两年前一般无二。

仍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一天，仍然是南宫巳南开车送了北宫子卿回住处，再回的家。她停好车，哼着歌儿上楼。

路上，遇到都督府二少爷南宫巳北，然后，没多久，就听闻都督夫人待客的棋房里又炸胡了。

府上二少爷，南宫巳北，跟着大小姐走了一路。眼睛只是在看她腕上的镯子，纤细手腕露出金色镯子，还有几颗镶嵌的硕大宝石。

明明出门的时候还没有。目送府上大小姐去了她的院子，南宫巳北自以为是地看出了几分门道。

他估摸着找上都督夫人，开门见山：“娘，嫁不得，要，要赔钱。”

浑然不管都督夫人那里，战火纷飞，激战到了白热化阶段，筹码翻了又翻。下人都借故离去，自寻安全屋。

邻座三位搓麻将的官太太，也是伏羲牌正宗八卦精一刻附体，竖耳倾听。

然后，都督夫人心态糟糕，心不在焉地摸张麻将牌，就扔，“中。”

一语中的。中了同桌两家，一炮三响。都推牌，大笑：“胡了！”

还中了一个海底捞月。

然后，同桌的都督府长吏夫人迟疑着，出声道：“不该，不该是轮到我出牌了？”

都督夫人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就要收回自己的麻将红“中”，一拍桌子：“是你出牌，就你出牌。我收回来，还不中？”

“不中，不中。”同桌的另外两个官太太如何肯依，也起身，原本的娇声如黄莺儿，都有些原声毕露了。

“哪里有收回去的道理！”牌桌上，说长论短，不分大小。一人的绣花鞋都踩到了绣花圆墩上。

“都推牌了。还，中了个海底捞，8番。”她抬手比划着。

手势仿若一把枪，抬手瞄一眼也不用，眼风的子弹就依稀射中府上二少爷心坎。

鞋头珍珠镶成了花样子。浪费，也是光彩熠熠。

吓得府上二少爷一溜烟儿地就往他姐南宫巳南那里跑，然后，府上响起了二少爷的惊呼：“家姐呢？”

都督府的大小姐南宫巳南不见了。接下来，将掀起何等轩然大波尚且不得而知。

时间稍稍往前推一点。

前一刻，都督府大小姐南宫巳南拿衣服去了浴室。

浴室浴桶里的水已经放好了。今天端午，这里讲究兰汤沐浴。这里兰不是兰花，而是菊科的佩兰或草药，有香气，可煎水沐浴。

南宫巳南在浴桶兰汤里，泡得有些昏昏欲睡，恍惚听到了家里电话铃声。

然后，就是她母亲的声音：“找大小姐的？”

顿了顿，又说，“那我来接吧。”

浴桶里的南宫巳南不由的睁眼，腾腾雾气里，正要说话。下一刻，自身后伸出植物藤蔓般的一抹绿捂住了她口，随即，她整个人被拖了下去。

浴桶之下，先是一片漆黑，但是水却是成了大海似的，无穷无尽，也没有底。

“端午”的“端”字本义为“正”，“午”为“中”，这天午时则为正中之正。古人以天干地支来作为载体，天干承载天之道，地支承载地之道，设天干地支以契天地人事之运，纪元通用天干地支。

仲夏午月午日飞龙在天，此时龙星处在正南中天，为全年周天运行最“中正”之位，既“得中”又“得正”，乃大吉大利之象。

古人历来崇尚中、正之道，“中正“之道在此表现得淋漓尽致。

她也不由的，一刻目眩神移。然后，“啪”的一声，合上，遮住了满目缤纷宝光。

因此，名声大震。楼上的人都走了下来，围着她车在看，更有文人墨客撰文《西洲楼上》，提到了它车。

蛇的家族，红外线探测器，又称蛇的红外“热眼”，它具有监测热的功能，大多在于唇窝，而南宫巳南的“热眼”探测器在于颊窝。确切的说，是笑起来的小酒窝。

蛇的家族里也有这样的一种妆容，面妆，以珍珠或者胭脂，点妆额头乃至面颊。

因为与生俱来的红外线感知能力，所以，出身蛇的家族的翼宿，是神的城最敏锐的宿卫之一。而宿卫，顾名思义，是古人眼里在宫禁中值宿，担任警卫，值宿守卫。

倘若是帝王的宿卫，也可称之为禁军。军中精兵强将。

以蛇的家族的翼宿来说，夜里，他们的视野也不受影响。他们的红外“热眼”的方向性和选择性非常高。因此，他们对猎物进行追踪和捕获时，主要的判断依据是红外辐射，而非视觉信息。

哪怕是在夜里，又或者太阳、热石头等强干扰场中，也丝毫不影响他们的红外“热眼”。譬如，这一天，正逢农历五月初五，端午佳节，也是一年里暑气逞威的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