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营救(一)(1 / 2)
情形确如赵士清所料,秋月在一座冰冷的屋子醒来,外间两个婆子正在向着火盆描鞋样子,一边磕着瓜子,一递一句地说俏儿话。
“我只听过猫儿思春会大喊大叫的,”一个婆子眼睛里闪着绿光,“没见过人思春大喊大叫,求老爷恩准自己嫁人的,赵家门儿下可算出了个新闻!”
“那是,”另一个婆子使劲啐出嘴里的瓜子皮,“只可惜咱们没在现场,少了一场眼福。”
“呸!”那婆子提高了嗓门儿,“你这话大有毛病,这种羞于启齿的事,看到了都要洗招子,什么眼福!姑娘守不住身子,找死撒!”
二人正说着,屋内秋月走了出来,冷笑道:“你们两个,嘴里不干不净地说什么呢?”
婆子翻眼皮打量着秋月,见她满面怒色,一时倒不敢正面得罪,笑道:“你问我们?甭着急,我们说猫儿呢。”二人说罢,爆发出老鸹一般的叫声。
秋月气得脸色青紫,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郑婆,你屋里弄的那根刨得溜光的棒槌,粗么,不够做擀面杖,细么,做吹火棍又不禁烧,倒说说看,是做什么用的?还有,张婆,你逢五逢十就到庙里进香,敬你爹娘也没见你这么虔诚,你不会说是去看猫儿叫春吧?”
烧香看和尚,乃是彼时禁足妇女们派遣寂寞的方式,两个老虔婆对视一眼,一时无话。过了一会儿,郑婆忽然问道:“张婆,那猫儿叫春好看么?”
张婆放下鞋样子去拧郑婆,两个加起来一百二十岁的老婆子竟叽叽咯咯打闹起来。秋月心里一阵恶心,转身回屋,张婆冲着秋月的背影大声道:“看你娘的猫儿叫,呸,老娘到老都是清白身子,可不是骚母猫!”
秋月懒得搭理她们,张婆愈加扯着嗓子大喊:“那棒槌是做什么的,那棒槌是叫骚猫儿捣沟子弄屁股的。”
郑婆老脸通红,二人又一番胡闹过后,接着一句一句地指桑骂槐。
郑、张二人,是赵家从小买来的卖身丫头,通常大户人家买了包身丫头,为免麻烦,便不准其再与父母往来。赵家则不然,买了丫头,又准许其与父母往来,等于既花了买身的钱,又要接济她们的父母。
赵家乃是生意人,按理说不会花两遍钱,但赵家另有一宗大规矩弥补:赵家的包身丫头,不许嫁人,一进门,就要准备老死在赵家!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赵家何以有这般违背人伦的奇怪规矩?
这全因为门口那座“名教罪人”的匾额。
赵家祖上犯过触忤皇帝,被颁下此匾,皇帝有旨,若要摘此匾额,除非赵家出现一百位“刚烈女子”……
何谓刚烈女子?守寡者、守身者为“刚”,殉夫者为“烈”!
而正常夫妇,未必丈夫死在妻子前面,赵家想早日摘除那个有羞辱性质的匾额,因此不许包身女婢婚嫁,只等她们一死,就可以充作赵家的“刚烈女子”了。
郑、张二人,就是六十岁的老处女,因无人伦,渐而变为尖酸老虔婆。这样的婆子,赵家有十余位,不出意外的话,这也是秋月最终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