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策反(二)(2 / 2)
“这,这,”赵如柏长叹一声,“谭水太寒,冻着汪先生可怎么好?”
“无妨,”张任嘴一歪,从怀中摸出一包姜片,手一扬,洒到吊锅里,“有些人脑子烧得迷昏了,得清醒脑子,水就是要寒些才好!”
赵如柏忙不迭脱下披风,亲自替汪石荣披上,汪石荣很怀疑他们主仆二人合起来做戏,因而并不领情,冷冷地把袍子推还赵如柏。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是吧,柏翁?”张任冷冷一笑,不再搭理尴尬在地的赵如柏,忽地转身戟指,厉声喝道:“汪石荣,你跋扈过头,魔怔了么?瞧清楚了,眼前这人是二老爷,再不济,也是赵家人,你说到底,不过是赵家一条看门狗,你是仗了谁的势,二老爷面前,就敢这样子上头上脸地轻慢?”
汪石荣瑟瑟发抖,正在心中盘算着如何找茬给张任难堪。闻言一愣,转思自己和赵如柏推搡,确实失礼,但他生性高傲,怎会将这个空心菜赵如柏放在眼里?
汪石荣气得五官扭曲,咬牙说道:“二老爷明鉴,汪某年龄四十有八,去年岁末,大老爷在宴席上举杯,说汪某是‘赵家千里驹’。当时我就驳了大老爷,说自己当不得——”他转脸看着张任和赵如柏,“可是,纵然如此,汪某生就的硬骨头,看家狗也是做不来的。”
汪石荣说着,掏出随身印章,“当啷”一声丢在桌上:“恕汪某不伺候了!”
赵如柏早知事情不妙,甚至准备好了亲自向汪石荣赔罪,没想张任咄咄不饶,到底惹出事来:逼走赵家最得用的一位大掌柜,丝绸生意无人主持,赵家三成买卖,立时就要塌架,这可怎么好?
他扎撒着手,急得团团转,后悔让张任独自前来“招呼”汪石荣,情急之下,他指着张任说道:“你,你无礼,还不快给汪先生赔罪!”见张任仍悠然地把玩着扇柄,一把抢过,丢在桌上。
“此水榭名为‘思退亭’,”张任并不恼怒,笑谓汪石荣,“世人整日过得匆匆忙忙,无不在寻进身之道,殊不知,要急流勇退更难!唯有真正的通人,才能体味到此种意味!”
张任喟然一叹,接着说道:“不过依兄弟所见,汪掌柜今日辞职,并非真正出于思退心境,而是寻个台阶,以退为进罢了。如此看来,汪掌柜尚非通人呐!”
“以退为进?”汪石荣下死眼盯着张任,“笑话,汪某早已是赵家大掌柜,再‘进’还能进到何处?再说,我是真心不想干了,不需要什么台阶,你不必装腔作势,二老爷也不必惺惺相劝!汪某挣够了,就算离开赵家,大约也受不了穷!”说着,竟拾起那方小印,扔进了水潭中!
“这!”赵如柏只觉得胸前血气翻涌,几欲晕去!
张任揉搓够了汪石荣,不再兜圈子,取吊锅给汪石荣倒了半碗姜汤,那眼神,仿佛看着一头待宰的羔羊:“行了,别虚张声势了,你的底子我都清楚,点得太透就没意思了。我只问你,从今往后,听不听二老爷的话?”
汪石荣受不了,抓起碗泼了张任满头满脸,喝道:“我告诉你,我丝绸生意账目不明的事,已向赵大爷坦白了——教你失望了,他老人家并没有怪罪——姓张的,你不就凭这个,才敢上头上脸地要挟我么?”
“区区账目不明,当然扳不倒你这个大掌柜,我岂不知!”张任擦干脸,一字一字仿佛从牙缝中挤出,“那么,十年前,你在鹰嘴涧做‘水鬼’,截杀李家叔侄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