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探病(四)(1 / 2)
赵二爷是懂扣帽子的,赵士清心想,你赵二爷一个人,和里面那老太太,能代表赵家?
“与赵家作对,”赵士清怒极反笑,“您甭用大帽子压我。不过,请二老爷明示,成全人事,也是成全了天理。秋月和赵武兄弟我瞧着很般配,为何到了你和老太太这儿,就横加梗阻呢?”
此时,赵武也投来感激的一瞥,他虎着嗓子向赵二爷问道:“自打赵家发迹,我们家便一直替赵家看家护院。爷爷背着太老爷从乌拉打牲回来,路上遭劫,叫贼子拦腰剁成了两截;太老爷回来之后就让家父改姓了赵,并焚香祈告上苍,永不相负!家父则是嘉庆爷年间,替老老爷顶了兵役,南下征讨缅王,被困在了孤城,外无援军,内无粮草,到底是没活着回来。我稍稍懂事的时候,去缅境内寻父,发现了我父的尸骨,那具骨架里倒出了半斤箭簇……”说到这里,赵武铁塔一样的汉子竟而带上了哭腔。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赵武诉说先辈遭际,声泪俱下,琪儿已低声涕泣,张任也连连叹息。
唯有赵二爷冷笑一声,昂头道:“怎么,在我跟前攀起功劳来了?别忘了,你太爷爷当时不过是个遭死的囚犯,是我祖将其从大牢保了出来;至于你父,赵家到底也没亏了他,赵家柜上出钱白白养了你娘多少年?还有你这身功夫,你小时候要学武,不是赵家使钱,请得动武夷山的道长教你?可笑,说这些有意思吗?”
赵武讶异地抬头瞧着赵二爷,他脸上肌肉抽动:这个二爷平日里瞧着还好,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不是东西?
赵二爷犹不知意,继续狞笑着说道:“你大约是想,你父亲代替先父从军身亡,人命至重,因此赵家受你父亲恩重。可我告诉你,我赵家有钱,即令没有你父,难道寻不出人来代替从军?你若识相,莫要在此饶舌,否则,赵家开销了你,请旁人看家护院也是一样,月例银子反而能省下不少!”
若说两家前辈恩怨纠葛,到底活命之恩重要,还是知遇之恩重要,那是见仁见智,不好评判,但赵二爷此时公然辜恩溺义,说出这种生分话来,到底叫赵士清长见识了。他心中一阵发寒,抬眼瞧张任时,也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
赵士清正欲说话,赵武一阵大笑:“既然这话二老爷说得出口,赵某更不怕掰扯!”他话音刚落,“嗤”地一声,撕开了上身衣襟。那具躯体肌肉块块绽起,盘虬错节,上面印着十数处血红疤痕,有刀枪伤,冻溺之后的瘢痕,还有火烧的焦黑坏死之处。
“那么您膝下的宝贝儿子呢?”赵武面无表情地说道,“多谢赵家这些年出钱养着我,不过硬要掰扯,赵家栽培我,到底是为自己种了福田。尤其是二老爷,您的宝贝儿子被掳到李家坡,是赵某单枪匹马杀散对方百余人,将他救了回来,否则,他此时哪还有命在?哼哼,赵武做事从不亏心,那次却是昧良心了!”
赵武闯到李家坡孤身救主,陷入重围,险些丧命,这番大恩,是无论如何不能来赖,也赖不掉的。赵二爷脸色腾地一红,说不出话来了。
张任作为赵二爷身边的“智囊”,东翁受窘,自然要出来支吾,他说道:“赵武,你作为护院,去救少爷乃是天经地义,怎么说是昧良心呢,这话正该剜口割舌!”
赵武说到激动处,一时口快,被张任抓住了话柄,一时窘在地上。
赵士清见状,款款说道:“窃以为,倘若赵武救二老爷的儿子是实,那么就应当就事论事。这样剜心刺骨地玩文字游戏,为难一个耿直汉子,似乎非大丈夫所为。”说罢,看也不看张任。
“哼,果真如清二爷所说,就事论事,他为救自家少爷受点伤,还抱屈了?说这话的人,才是真正昧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