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欠银六百万两(2 / 2)
“是!”
此话说完,非但周边伺候的厮仆,就连胡郎中这种见多了世面的人也瞪大了眼睛——
东街,那可是寸土寸金的富庶地面!自己一辈子悬壶济世,即便不吃不喝,所得的席敬也不够在东街盘一处铺面,而此时不过替赵老太太把把脉,赵族长翻手之间,就把自己的医馆挪进了东街!
胡郎中一时惊愕在地,竟忘了沁几句场面话。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排场了几句:“这这这,岂有此理?治病救人,乃是医者本分!”他嘴上一本正经地说着,一手不动声色地接过东街铺面的地契,塞进怀里。
见胡郎中瞧着四周的厮仆,赵族长摆摆手屏退他们,胡郎中悄悄说道:“方才不便直言相告,老太太的病不在身子上,似乎是心病!”
“心病?”赵族长眼光警觉地一闪,“家中俗务不需老太太操心,也未听说有奴仆犯上顶撞,怎会有心病?”
“人有七情,贪嗔痴,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失荣乐,”胡郎中款款说道,“也未必是下人惹得老太太生气,才会吃不下饭。”
胡郎中一直注意着赵族长的表情,言及此处,见对方眉毛已然拧成一块疙瘩。胡郎中犹豫一阵,还是说道:“恕兄弟无礼——老太太的病,似乎还要从‘爱别离’三个字上面去推究……”
不料话未说完,赵族长便一拳砸在门柱子上,大声叱骂道:“胡说八道!你,你这庸医,老太太年近八十,无爱无欲,哪谈得到什么‘爱别离’,简直是血口喷人,无耻之尤!”
谈论病情而已,不知眼前这位年近花甲的人,哪来的偌大火气?
胡郎中冷眼打量起赵族长,他也是有脾气的人,当即从怀中掏出那东街铺面的地契,在赵族长眼前一晃,说道:“若不是瞧在此物的份儿上,兄弟焉能跟你如此掏心窝子说话?赵翁是通达之人,怎么也作此俗态?”
赵族长再次屏退闻声赶来的厮仆,良久,长长舒了一口气,说道:“赵某无状,先生莫怪。但事关老太太声誉,·先生的话,恕赵某不敢听信,也请先生好自为之——”说着,向胡郎中走近一步,“赵家自从祖辈蹉跌以来,实在是不敢再出任何家丑,请先生体谅,成全!”说罢,向胡郎中深深一揖。
“胡某绝不是口舌之人,贵府之事,世上不会有第三人知道,”胡郎中复又正色说道,“但请牢记,若老太太心结不解,则至多还有五日好活,言尽于此!”胡郎中说完,还礼离去。
赵族长目视胡郎中离开,忽地转身叱骂道:“你鬼鬼祟祟地瞧什么,出来!”
赵族长治家严谨,下人背地里戏称其为“赵阎王”,若是寻常家仆听壁脚,轻则痛打一顿,重则驱逐出门。老太太以七十高龄出了“爱别离”这档子事,赵族长肚子里五味杂陈,苦的、辣的、酸的混在一起,正郁闷难当,无以派遣,此时竟还有下人听壁脚!
他摩拳擦掌,正准备好好发落这个撒野的奴才,却见秋月低眉顺眼地从门后走了出来。
赵族长一愣:这是老太太跟前伺候的人,自己可不便随意处置。他鼻子里“哼”了一声,咽口唾沫,咬牙说道:“你们这些人,越发没规矩了,真不知赵全平时是怎么调教你们的!”
说完,他怒气冲冲地出了月洞门,门外厮仆见他脸色不善,谁敢来劝?缩着脖子跟了一会儿,赵族长却不回自己住的晚枫轩。贴身小仆觉察到方向不对,奓着胆子试探道:“老爷,今天是太太做寿,热热闹闹地摆了好大的席面,赵家三个房头的头面人物们都在太太跟前祝寿呢!您想见谁,不定人就在晚枫轩……”
那小仆话未说完,脸上便挨了赵族长一个脆的:“败家娘们,又不是整岁,过哪门子寿?我看赵家迟早毁败在她们手里!”说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严霜似的眼神盯着小仆,“定是你撺掇主母,操办宴席,好从中取利,是也不是?”
小仆慌忙跪下,不住地磕头分辩。久无应答,抬眼看时,赵族长已去得远了。
赵家的园林占地数百亩,许久,赵族长才走到园子边上的草庐。那草庐虽在园子中,却俨然一个独立院落,赵族长轻扣柴扉,恭敬地问道:“清二爷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