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序4(1 / 2)
黑暗笼罩着我,像一件无形的纱帐。
在拥挤狭窄的空间里,我不得不用力蜷缩着瘦小的身子,才得以有个不那么舒适的容身之地。
我已经失去了害怕的感觉。在寒冷狭窄的货舱里待了不知道多少天,没有吃过哪怕一丁点东西。所有本能的感觉都被麻木所替代。麻木,除了腹中长时间饥饿的麻木,四肢冷凝的麻木,我的大脑也已经麻木。
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一个茫然的自问自答的问题。我甚至不愿意回答。那么,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不对……不应该……
就在我即将再次陷入麻木的困顿之前,一阵震耳欲聋的汽笛声从外面传入。这声响的确巨大,连我身下的甲板都开始震动。
甲板?那么我一定是在船上了。
记忆如潮水般用来……
……
那是相当阴暗的地方。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火药味。已经不知忙碌了多久,苍白的双手开始止不住地颤抖,眼睛仿佛中了幻觉,根本无法判断近大远小了。
“你在搞什么鬼名堂?!”愤怒的呵斥从身后传来。“想挨鞭子了是不是?”
“对、对不起!”我立刻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继续那单调的不能再单调的,把火药涂在木条上的工作。
酗酒的父亲终于在花光了所有的财产,就算我在大街上扯着嗓子叫卖一天的火柴,也无法再抵偿父亲欠下的巨额债务了。
父亲欺骗了我,将又哭又闹的我卖到了火柴厂。他们告诉我,我的一切自由和生命都被金钱抵押了。毫不忌讳的说,这是一座黑厂,没有机器生产,全靠像我一样的倒霉奴隶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挤在一堆火药附近手制着一盒盒火柴。每天只有一餐泔水浆糊充当我们的餐食,白天工作十八个小时,晚上在被老鼠啃过的床垫上睡五个小时,更不用说工资。要是干活慢了,就会被工头拉出去抽一鞭子,要是弄坏了材料或工具,就会被捆在柱子上用电机枪折磨好几个小时……
但就是这样猪狗不如的生活,我已经忍耐了五年。叛逆的情绪早就变得麻木无感,我仿佛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机器。也许放弃思考能力会是明智的选择,成为一台机器大概比获得自由要容易的多。
终究有关不住的鸟。越狱事件是经常发生的事。我暗自记下他们逃生的方法,在自己心里描绘了另一幅图景。五年的奴役生活终究要用对自由遐想来度过。
我想这里被奴役的人有一部分大概是相当团结的。虽然大多数逃生计划在还未来得及实行之前就被叛徒举报了(奖励是食物里加一块面包,但是依然有一群人不断帮助着企图逃生的人。我从他们那里搞到了做火柴用的红磷和催化剂,并藏在暗兜里(统一派发的工作服没有口袋。
运气很好。结束今天的工作后,我沿着墙角走回宿舍,边走边向墙角撒上东西。走廊上透过铁栅栏投射的光线十分阴暗,除非蹲下来否则不可能看到墙角有什么东西。
这样的计划漏洞百出。我对此感到相当紧张。在煎熬漫长地等待之后,伴着十二点钟声响起,我闭上眼,摸索着那条绳索。
墙角的红磷一直延伸到工作间和火药存储仓。我紧握虚空中不存在的绳索。这是我的“能力”。隐忍五年,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火花乍起。墙角延伸的易燃物瞬间燃烧起来,像一条导火索极速削减。在黑暗中,我静静地倾听着。
时间像是凝滞了一样,寂静如死的空气中听不到一点声音。也许失败了吧?我心中矛盾交加。
看来是没有奏效。
就在我准备躺下的时候,一阵剧烈刺耳的爆炸声从远处响起。我像被激发的子弹底火,蹭的一下跳起来。
我在黑暗的走廊中飞快地狂奔。噪杂的声音逐渐远去。到了走廊尽头,一扇被锁住的门赫然出现在眼前。我将藏起来的红磷粉和催化剂按照某种比例倒入了锁眼。
再次抓起无形的绳索。火药被瞬间引爆。锁被炸飞。
我飞快地跑出去。凛冽的寒风在耳边呼啸。
……
五年了,在那个阴暗的痛苦之地。重获自由的感觉让我觉得无比陌生,就像复明的盲人。眼前的街道熟悉又陌生,清晰又模糊。我无暇顾及周遭的一切,只是拼了命地向前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