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欢迎来到斯大林格勒（2 / 2）

入目的是一座空荡荡的城市。

没有车流，没有行人。

只有宛如施工现场一般被挖得坑坑洼洼的公路，连接着铁丝网的路障被凌乱地陈列在广场的雕像下方。

视线一直向远方延伸，在更远方几乎超过视野极限的地方，周子岚终于看到了一点带有着“人气”的东西：

硝烟。

在低沉的云层下方，不计其数的漆黑烟柱宛如囚牢的栅栏一般升起，整个天空都因此被蒙上了一层阴郁。太阳艰难地将自己的阳光穿透云层与烟雾，在丁达尔效应的影响下构成了一道有气无力的辉光幕墙。

沉闷的轰鸣声在防空警报中响起，最初的时候周子岚以为是雷鸣，但随着天空中开始绽放出一片片灰褐色的斑点，他终于意识到，那是老式防空炮的射击声。

就仿佛是某种被烙在生物基因中的生存本能一般，视线不由自主地锁定了天空上那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忘却的奇观：

涌过苍穹的漆黑浪潮。

那是由不计其数的战机编队所组成的庞大编队，最前方的编队已经飞入了城市上空，伴随着锋矢型的三机编队将自己的投影烙下，整个城市都随之沸腾起来。

而在它们后方的天穹尽头，不计其数的锋矢型编队撕破了辉光的幕墙，漆黑的硝烟在他们的下方颤抖，宛如忠诚的仆人一般为他们撑起遮蔽身形的薄纱。

遮天蔽日的漆黑花朵伴随着它们的飞翔而绽放，但它们从花丛中毫无动摇地穿行而过，就像是另一个维度的事物一般无可阻挡。

仿佛是接触不良的耳机终于通畅了一般，宛如万千厉鬼般震慑人心的发动机尖啸声从天穹之上响起，防空警报的尖啸被天空的妖鬼们压倒，整座城市都在它们所投下的阴影之中发出了垂死的哀嚎。

他呆呆地目送着钢铁的浪潮从头顶涌过，就宛如眺望巨舰的原始人一般，渺小得无法令他们投入哪怕一瞬目光。

鸡皮疙瘩从尾椎一直涌上了头皮，泪水从脸颊上缓缓滑落。一股难以形容的异样情感在胸腔中盘旋。

终于，当钢铁的双翼掠过房间那空空如也的屋顶，用巨大的阴影遮蔽道路时，周子岚浑浑噩噩的大脑终于完成了重启，意识到自己该逃跑了。

但事实上已经有些偏晚了。

落后轰炸机数十秒的爆炸已经将震动传递到了脚下，颤动的地面令他根本难以踩实地面，有时脚掌还没做好落地准备，地面就抢先一步撞击到了脚掌上。但等到脚掌试图发力撑起身体时，地面却又已经将脚掌抛上了半空。

当周子岚跨过那扇被他拉倒的房门时，一颗炸弹落在了他所在的房屋附近。

也许是被爆炸所带起的石子与气浪所吹倒，也许是因为爆炸的震动而失去了平衡，也许是单纯的因为一脚踩到了某处落空的地方，一头栽倒在门口的走廊上。

失去平衡的周子岚顺着混凝土的阶梯一路翻滚而下，一直到撞击在一块倒塌的石块才终于停下。

剧烈的冲击令周子岚短暂地失去了意识，肺部受到撞击而短暂失能的呼吸系统险些令他死于窒息。等到他重新恢复意识时，轰炸的动荡已经远去。

他试图站起身来，但是剧痛立刻打断了他的行动。大概是在楼梯上翻滚的时候磕到楼梯上的石块或者撞击到墙壁走廊的缘故，他现在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在发出名为“痛苦”的休息信号，好几处地方甚至已经肿了一大块。

就在周子岚打算听从自己身体的进言而休息一下，等身上的痛苦稍作缓解后再行动时，他听见了身后堵塞的石块另一头响起一声脚步声。

“喂——朋友！能帮个忙吗？”

也顾不得这个地方的人是否能听懂自己的话语，周子岚向那个看不见的人喊了一声。

万幸的是，对方似乎听见了周子岚的声音，原本迟缓的脚步声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快速向周子岚所处的位置奔跑而来，踩过滚动的碎石，三两步爬上了周子岚身后的石块。

然后“吧唧”一下头朝下摔在了周子岚眼前……

最初，周子岚被眼前这宛如搞笑电影一样的场景给整得哑口无言。

然后，他嗅到了对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宛如脚臭后丢入农村旱厕里在四十度的气温下发酵一整天后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的恶臭味。

而最后，他看到的是，宛如野兽一般向扑来的半腐烂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