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盘问、疑点以及不笑的男人(1 / 2)
“你们昨天不是来过了吗?”伍梅望着坐在她对面、年纪和她差不多的沈小瑜。
今天沈小瑜没穿警服,隔着沈小瑜坐着的是面部表情一本正经的片警朱韋甫。
“今天还有些事想确认下。”沈小瑜翻开了记录本,想了想,又合上了。
“什么事?”
伍梅扎着蓝色头带,她原本想上午去舞蹈房练一下功,却被通知接受两个警察的问询。
“你说你6月15日17点后和小姐妹一起聚餐了,能告诉我们她们的姓名和餐厅名称吗?”
“问这个干吗,你们是怀疑我吗?这太可笑了。”伍梅瞪大了眼睛。
“我们这是例行调查,请你配合。”
“那你们问他们了吗?办公室所有的人?”
“我们会逐一问的。”
“我…,昨天我记错了,原本是打算去吃饭的,因为人不太舒服,所以,就回家了。”伍梅的脸色有些尴尬。
“就是前天的事,这你都能记错?”沈小瑜大声说道。
“记错也不违法吧,我是人不舒服嘛。”
“人怎么不舒服了?”朱韋甫问道。
“哎呀,我…,肚子疼。”
“肚子疼?”朱韋甫困惑地看着伍梅。
“是来大姨妈了?”沈小瑜的眼睛在伍梅身上扫着。
“嗯。”伍梅脸一红,“那天我没好意思说。”
“你是一个人住吗?”沈小瑜问道,之前他们已经从学校基本了解了表演系各个老师的个人情况。
“嗯,我单身。”
伍梅今年二十九岁,长得虽不算漂亮,但也不难看。因为是教舞蹈的,身材保持得很好,在学校也有不少追求者,也许是还在挑选中,她至今还没有公开自己有男朋友。
“6月15日回家后就一直呆在家里没出门?”沈小瑜问道。
“没有。”伍梅不满地看了一眼沈小瑜。
“那天晚上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特别的事?指什么?”伍梅不解地看着问话的、脸绷得紧紧的朱韋甫。
“就是和平常不一样的事,不寻常的事,肯定有吧。”
朱韋甫的嘴角耷拉着,看上去不太好相处,看得伍梅不禁有些害怕起来。
“我平常在家就是追追剧,那天晚上家里的ifi信息中断了过,我是在线看剧的,我还检查了ifi盒子,后来我还打了电信公司的电话,让他们查原因。”
“那是几点的事?”
“好像是十点后,那时外面下雨了,我还以为ifi信号不稳定和下雨有关,电信公司让我重启ifi盒子,后来就好了。”
“你几点睡觉的?”
“没注意看时间,应该是12点后了吧,我一般都是这个时候睡的。”
“能问一下,你看的是什么剧吗?”
“唐顿庄园。”
“哦,你在看第几季?”
“第五季。”
“那是最新一季了。”
伍梅点了点头,她没想到眼前这个神情古板的男警察竟然也看唐顿庄园,顿时对他有了一丝好感。
“你住在哪里?”
“宏宇公寓。”
“在哪条路上?”
“北新湾路。”
朱韋甫眼睛一亮,“那离后霞山很近吧。”
听到后霞山三个字,沈小瑜也不由得精神一振。
“离后霞山还远,但就在学校北面,离学校不远。”
“这是你买的还是租的?”
“我刚工作没多久,哪买得起,租的,因为学校南面商业配套相对成熟,租金贵,我住的地方再往北就是后霞山了,临近郊区,租金便宜很多,那地方虽然偏,但是骑个单车到学校,也就十分钟。”
“是不是你们学校的老师都住得很近?”
“嗯,因为学校附近离地铁比较远,除了罗主任、褚子霖那样,能从学校买到低价公寓,大多数老师都像我这样,租在学校附近。”
“你们办公室的陈明、秦祖延、柴彬都是像你这样租的公寓?”
“哦,陈明不是,他住的远,他太太家家境好,在市中心有房子,秦祖延和柴彬是租的,他们租的公寓离开学校也都不远,但他们都住在学校南面。”
“除了陈明教德育外,你教舞蹈、秦祖延教形体、柴彬教表演,万一有人休假或生病了,课怎么办?”
“你是说柴彬休假了,他的课谁上吧,那几门课,我们三个都会,谁不在都没事。”
“柴彬休假半个月了?”
“嗯,他患了慢性心力衰竭,去上海治疗了。”
“他只有三十五岁,怎么得了这个病。”沈小瑜忍不住问道。
“年轻时候不注意,一直加班,太拼了,后来觉得自己心脏经常不舒服,才想到去检查,去年查出来的。”
“他工作多久了?”朱韋甫像一尊石佛一样,话语之中没有一丝情感。
“十年了,他是我们系除了罗主任和褚子霖外资历最老的老师了。”
“那他怎么没竞选院长?”朱韋甫继续问道。
“大概是因为身体不好吧,我也说不清楚。”
“目前院长的竞选人只有罗成峰和褚子霖,你希望谁当选。”
“论资历和实力,当然是罗主任最有资格当选了。”伍梅迎着朱韋甫的目光说道。
“那几个老师,和你一样的观点吗?”
“秦老师和我一样支持罗主任,陈老师嘛,当然是站边褚子霖的。”
“当然?”朱韋甫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含义的词语的。
“呃,这个怎么说呢,我也是听说的。”
看着朱韋甫射来的目光,原本想含糊过去的伍梅只能回答了。
“陈明原来犯过错误,六年前,他和学校一个学美术的女生要好过,那时他已经结婚了,这事后来被女生的家长发现了,捅到了孙院长那里,孙院长采纳了罗主任的建议,对他做了行政处理,通报批评并降了两级职务,还给学生家长做了赔偿,好不容易平息了这事。这件事就让陈明和罗主任结下梁子了。”
“一个已婚的男老师,在学校搞这个,这个处理也不算重啊。”沈小瑜有些忿忿不平。
“那是因为陈明上面有人。”
“上面?”
伍梅看了一眼办公室关着的门,轻声说道,“他是前任王校长的得意门生。”
“前任王校长是什么时候退休的?”
“王校长不是退休的,是被人搞下去的。”
“你说具体一点。”朱韋甫显然对这件事非常有兴趣。
“罗主任、褚子霖他们现在住的这些公寓,早些年是王校长用给学校的基建资金买下的,应该说是非常有眼光的,现在这些公寓已经足足涨了四五倍不止,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公寓,才能吸引罗主任这样有水平的教授加盟艺术大学,对学校提高教学质量,跻身东阳市一流大学起到了重要作用。可是,王校长这一举动涉嫌违规,他在做决策时并没有经过校党委批准。买房后不到三年,就被其他学校投诉到了教委,理由是不正当竞争。最后,上面来审查,认定王校长挪用基建资金,把他这个校长之职撤了,所以,王校长是被撤职的,并不是退休离开学校的。”
“王校长也算是做好事了。”沈小瑜点了点头。
“王校长撤职对陈明有很大影响?”朱韋甫问道。
“当然,不然他绝对不会被处罚的,不过,王校长撤职影响最大的还不是陈明。”
“那是谁?”
“褚子霖。”
“怎么会是他?”沈小瑜有些惊讶。
伍梅开始习惯这两个警察的说话模式了,每次都是朱韋甫开启一个话题,沈小瑜一般都会在每个话题里间歇性提问,等话题要扩散出去了,朱韋甫又会转到另一个他感兴趣的地方。
“哎呀,我越说越多了,这些事和案子没什么关系吧,我是不是多嘴了。”
“你说吧,只要是和学校有关的人和事,都可以说,我们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听了朱韋甫的话,伍梅清了清嗓子,“他可是我领导,那你们一定要替我保密,再说我也是听人说的,你们就当八卦听吧。”
“嗯。”朱韋甫点了点头。
“褚子霖的老婆叫王蕾,是王校长的侄女,而褚子霖的初恋又是罗成峰现在的太太。”
沈小瑜和朱韋甫互相对望了一眼,看来今天的收获不是一点点,原本沈小瑜对曲岳庆分配给她和朱韋甫的任务颇为失望,以为和几个不想干教师的谈话是一件可有可无的工作,没想到这个伍梅爆了这么多料。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如果王校长还在职,戏剧学院院长的位置一定是褚子霖的?”沈小瑜问道。
“还真是有可能的,但要是知道王校长会被撤职,褚子霖大概不会舍弃自己的初恋,娶王蕾了。”
“罗成峰的太太有什么背景?”朱韋甫在小本子上不停写着。
“没有,但是任希敏可是东平大学的校花,追求者不计其数,可见褚子霖为了能巴结上王校长下了多大血本。”
“按你的说法,褚子霖为了和王蕾结婚,抛弃了任希敏?”
“呃,具体是什么情况,我就搞不清了,但我见过罗太太,我印象里她是一个非常有品位又很清高的人,我感觉褚子霖配不上她。”
“你对褚子霖很有意见嘛。”朱韋甫停下手里的笔。
“我们学校里的同事都知道褚子霖是那种很喜欢用手段的人,没准当初就是用了什么手段赢得了任希敏的芳心,后来又认识了王蕾,觉得和王蕾在一起对自己发展更有利,就又去追王蕾了。不过,这话也不是我说的哦。”
“他倒是也挺有本事,都能给他追上。”沈小瑜今天没有做记录,昨天被赵鹤鸣问倒后,她觉得记笔录的时候注意力反而会分散,不如用心记,再说,一旁的朱韋甫一直在记,记性又好。
“我听他们说,褚子霖特别会追女人,一追一个准,但和他相处久了,就会露馅。”
“露什么馅?”朱韋甫又抓住了关键词。
“就是自私,只考虑自己的利益。”
“依你看,罗成峰和褚子霖两个人,谁更有水平?我是说专业水平。”
“论专业水平,褚子霖也不差,但是论人品,肯定是罗主任好。”
“现在你还觉得他人品好?”沈小瑜又插了话。
“我不相信网上说的那些,罗主任不会是那样的人,肯定有人想给他泼污水,有些人就是习惯用手段,还不是为了能在竞选院长的关键时刻…”说到这,伍梅停了下来。
“不说了,反正我相信罗主任,再说罗主任有那么好的太太,怎么可能去找董玲这样的女学生。”
看来罗成峰昨天虽然向警方承了自己和董玲的关系,但学校依然不知情。
“这些事都是谁告诉你的?”朱韋甫问道。
“都是同事间嚼舌头时说的,我也忘记了。”
沈小瑜看了一下手表,又看了一眼朱韋甫。
“那今天先问到这里吧。”朱韋甫合上了笔记本。
“我刚才说的,你们可别和学校其他人说。”
“放心吧,我们只是了解情况,会替你保密的。”沈小瑜点了点头。
学校办公室昨晚接到了市公安局刑侦处的电话通知,请表演系的三位教师上午接受问询。伍梅走后不久,秦祖延走进了办公室。
“6月15日下班后我去健身房了,和你们说过的。”
秦祖延是个身材偏瘦的高个子,尽管只有三十出头,但细长的眼角处有很深的鱼尾纹。
“你喜欢健身?”沈小瑜问道。
“嗯,每周三次。”
“除了周一,还有哪两天去?”朱韋甫又在自己的小本子上写着什么。
“一般是一、三、五,但如果哪天有事去不了,就改到周末去。”秦祖延回答道。
“上次你说是在健乐健身俱乐部里?”朱韋甫翻看着之前的记录。
“嗯,在沙头湾那里。”
“从学校到沙头湾的健乐俱乐部有三公里路,你是怎么过去的?”朱韋甫低着头看着手机上的地图。
“走路。”
“不开车?”
“我习惯走路了,再说我也没车。”
“三公里,如果你是17点离开学校,17:4应该能到健身房了吧。”
“17:25。”
“哦,那你走得相当快。”
“我每次去健身都是先快走,相当于热身了。”
“那天健身房里人多吗?”
“挺多。”
“有认识的人吗?我的意思是有谁能证明你在健身房?”
秦祖延看了看一直在提问的朱韋甫。
“不用介意,我们还是例行调查,对所有人都会这么问。”沈小瑜解释了一下。
“我一直是一个人锻炼的,没有熟人。”
“几点回家的?”朱韋甫继续问道。
“过七点半了。”
“每次都是练两小时?”
“差不多,因为是空腹,所以练好了就回去吃饭。”
“回家吃饭?”
“嗯。”
“你住哪里?”
“泰和大楼。”
朱韋甫依着名字在手机地图上找了起来。
“思远路上。”秦祖延说道。
“嗯,离学校也不远,从健身房到思远路你也是走路的?”
“对,也差不多三公里。”
“你住的泰和大楼,好像有些年头了。”
“嗯,有点旧了,设施比较老,但租金相对于这一带其他公寓来说便宜不少。”
“你那天回家没碰上什么邻居?”
“没有,那个时候大概都在家休息吧。”
“2点到家做饭不饿吗,不在外面吃点?”
见朱韋甫问的这么细,沈小瑜朝他恒古不变的板着的脸望去,她第一次发现朱韋甫额头的头发竟然有些卷。
“习惯了,外面吃不卫生也不健康。”
“那你的健康食谱是什么,我的意思是那天回家后,你做什么吃了?”
“前几天买的鸡胸肉,西兰花,煮一下就可以了。”
朱韋甫拿着笔认真地记录着,“吃完饭几点了?”
“没怎么看时间,也许九点半了?”
“之后你没再出门?”
“嗯,洗澡然后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