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净土（1 / 2）

嘎吱——

推开陈旧的木门，一股闷热的气流扑面而来。

沙面反射的阳光十分刺眼，伍言走出门，诺大的入海码头在视野中展开，浪涛声从十几米下的海面传来，震得地板发出一阵阵抖动。海风呼啸着，带来腥咸的气息，疑似海鸥的鸣叫声在耳畔回响，但四处看不到鸟类的影子。

伍言回头看看自己身处的这间小木屋，惊讶地发现这里居然是二楼——因为褪色的门牌上显示着“21”。从结构上看，他所在的建筑大概是一栋二层民宿，但一楼以下的部分已经被沙子填满了，以至于他之前一直以为自己脚底下是地面。

码头上的其他建筑也是如此，都被沙子埋住了一半，远远看去，像是一座座从沙堆上冒出来的城堡。

再远处，靠近大海的一侧是一片游乐区，阳光下勾勒出过山车和旋转飞椅的轮廓，但看不清细节；还有一座倒塌的摩天轮，斜靠着码头沉在海里，像一具死掉的巨人的尸体。那些挂着五颜六色招牌的小吃店和纪念品店，此刻都变成了一排黑洞洞的空架子，伍言极力想象这地方以前繁荣热闹的景象，但他想象不出来。

烫烫烫……

还没站稳两秒，伍言的脚底板就被炙热的沙子烤熟了，他赶紧跳到一旁的阴影里，这才稍稍缓过劲来。

“跟我来吧。”姜雪招呼他说。

伍言四下看看，实在不觉得这码头上能找到什么食物。“哪儿有吃的啊？”嘴上疑惑着，他还是一溜烟跟上了姜雪。

两人沿着一片阴凉地走下沙坡，穿过宽阔的停车场，来到码头的另一侧。然后姜雪钻进了街角的一家小商店。

“小卖部？”

伍言看了眼门上的招牌，跟随姜雪走进这家荒废已久的小店。

一进门，视线骤然暗了下来，他使劲眨着眼，过了一会才适应这阴暗的环境。店内充斥着一股潮湿的霉臭味，玻璃柜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说是小卖部，其实更像是街边卖烟酒和冰淇淋的小铺子，能站人的地方不足两平米。伍言往冰淇淋柜里瞥了一眼，里面那滩黑乎乎的不知名物质让他立马把视线收了回来。

他从墙上取下一袋零食——包装袋上写着“香辣鸡翅”，可袋子里的东西实在不像什么鸡翅，只是一团不详的墨绿色糊状物，摸起来软塌塌的，连根鸡骨头都没有。

他又翻到包装背面，借助着微弱的光线，依稀辨认出上面的生产日期——这比他记忆中的最后日期还晚了三个月左右。

这么说，自从自己休眠以后，人类至少还坚持了三个月的时间？

“别吃那个！”姜雪连忙制止道，“那东西不能吃！”

伍言撇了撇嘴——谁会想吃这玩意儿啊？他随手把鸡翅丢到门外。

姜雪以干净的动作跳到玻璃柜台的另一边，而后猛力一脚，踹开了一道生锈的铁门。“来这边。”她说。

伍言犹豫了一下，那道漆黑的铁门让他感到有些不安，但和姜雪分开听起来更不安全，于是他手忙脚乱地翻过柜台。

进入门内，光线比他想象中更明亮一些，从头顶天窗射入的光路中飞舞着大量尘埃，看不见的气流从墙缝吹进室内。这里貌似是一间储物间，面积不大，只容得下一排一人多高的货架，但看到货架上的那些东西时，伍言却深吸了一口气……

那是满满一货架的罐头！

可是……这罐头还能吃吗？

伍言强忍住饥饿的冲动，拿起一个罐头看了看：这不是普通的在超市里可以买到的罐头，而是军绿色的救灾罐头，没有花里胡哨的图片和宣传文案，只有方方正正的三个大字——“午餐肉”！

再看背面的标注，这也不像是军用罐头，因为生产厂家并不是军方，只是一般的民营企业。

伍言又拿起另一个罐头，这个的菜品就不太一样了，是“红烧牛肉”；再拿一个，是“辣味凉拌菜”；再拿一个，“冻干海鲜”……呵呵，还真丰富！

生产日期都和那袋鸡翅差不多，保质期呢……保质期是……

5年？！

“这是在你休眠后出现的新技术。”见伍言一脸震惊的样子，姜雪解释说，“这种包装是低温真空的，开盖后得晾一会才能吃，而且里面的东西干得很，最好加点水再吃……喏，这是饮用水。”

她把一个圆柱形的金属瓶丢给伍言。

伍言接过一看，这瓶子比想象中沉很多，从描述看应该是蒸馏制成的纯净水，大概5毫升左右，保质期更是比之前的罐头又翻了一倍——足足1年！

“这也太久了吧……”伍言不禁乍舌，“有必要生产保质期这么久的东西吗？”

“谁知道，也许当时的人们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活那么久吧。”姜雪漫不经心地说。

伍言回过头，眯起眼睛看向室外，那儿的日光实在太耀眼了，根本什么也看不清。他直视着那道光，忽然一股巨大的悲怆感升上心头，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所熟知的那个人类社会，那个自己曾经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园，已经不存在了。

所有的一切，一切故事，一切的人，一切记忆中的点点滴滴……全部不存在了。

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彻彻底底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