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何错之有?(1 / 2)
身前的月光轻盈的落下,微风中传来树木鼾声一样沙沙的声响,顽皮的蝉虫还不肯睡去,“知了知了”的不停叫着。
身后是浓烟滚滚,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窗边的兰花在火光阴影里显得分外渺小。
“小弟?”龙智的声音带着几分诧异,缓缓收回了手掌。
龙凯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在这里见到龙智
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万般念头。
当他遇到袭击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杨林丁将自己调查奴隶买卖的事泄露了出去。
在调查的过程中,龙凯一直分外小心,生怕暴露了自己的目的。这一路上知道这一消息的,只有杨伶仃一人。
不管张子成如何相信他,但事实就摆在眼前。除了杨林丁泄露情报之外,龙凯再想不到其他可能。
也正是因为如此,奴隶贩子们才会找到他与张子成所在的位置,袭击过来。
令他没想到的是,袭击自己的竟然是龙智。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龙凯认为自己看人还是很准,龙智的眼睛始终清澈,在龙凯看来,她是那种藏不住心事的人,单纯善良,甚至有些鲁莽。这是龙凯给龙志的定义。
只是眼前的这一幕,却让龙凯重新审视自己的这位姐姐。
龙智与奴隶贩子有关?那他之前对自己说的那些都算什么?是为了干扰视听吗?还是说……
龙凯还在沉思,龙智却一拳打在了他的头顶,骂骂咧咧的说道:“臭小子,这次怎么惹出这么大的祸?”
龙凯捂着脑袋,“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是龙城守城军的统领啊,怎么不能在这儿?”龙智瞪着他说道,“我接到命令,有人潜入大法官杨林丁的住所,所以就带着人过来了。”
“本以为是几个不知死活的小毛贼,想着带几个新兵蛋子过来练练胆,没想到是你小子。”龙智说着,揪起龙凯的耳朵,“你说你家里又不缺钱,你偷偷跑到杨林丁家里做什么?”
看她的语气神态,并不像是在作假……
一念至此,龙凯叫了出来:“是杨林丁请我过来的!我可没有做偷鸡摸狗的事情。姐,你说我平时又不是贪财的人,至于做这种事情吗?”
龙智松开手:“这倒也是……”
龙凯不依不饶,继续叫嚷着:“是哪个王八蛋告诉你,有人潜入杨林丁住所的?这不是往我身上泼脏水吗?别让我逮到他,不然有他好果子吃……”
现在摆在龙凯面前的有两种可能。
第一,龙智真的与奴隶贩子有关,接到命令只是临时编造的借口,她只是单纯的想要铲除龙凯与张子成。
第二,龙志没有撒谎,她真的接受到了某种命令。
如果是第一种可能,那龙凯的这番话就是试探,只要接下来龙智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是谁下达了命令,那她就必然与奴隶商贩有关。
但如果龙智对龙凯说的是实话,那龙凯也能由此套出谁是奴隶商贩的幕后主使。
龙志露出古怪的神情:“是第一议员。”
龙凯:……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
龙凯本就怀疑第一议员就是亚人奴隶买卖的幕后黑手,龙智的话更证实了这点。
我不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官二代吗,您第一议员至于这么针对我吗?
如此一来,“龙智与奴隶商贩有关”的可能性也排除了。同样排除的,还有“杨林丁出卖了他们”这一可能。
因为如果杨林丁是第一议员的人,他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将他与张子成请来自己的住所再动手。
杨林丁甚至可以当场加他们扣押下来,直接交给第一议员发落。
可如此一来,问题又来了:第一议员又是如何得知,自己正在调查亚人奴隶买卖的事情呢?
龙凯仔细回想,他这一路上没有露出任何马脚。
是李文昌吗?不可能,李文昌在他们离开后,便被杨林丁软禁了起来,他不可能走漏消息。
唯一可能暴露的,就是张子成进入墨香小区去走访调查。
可这种可能也太过牵强了,张子成本身就是一个极具正义感的人,王志的案子处处透露着蹊跷,张子成对此感兴趣再正常不过了。
也正是为此,龙凯才刻意让张子成一个人去走访调查。
对方在墨香小区中安插了眼线?只要有人走访调查王志父母的死因,就会因此暴露出来?这同样也不太可能。
据龙凯听张子成的描述,亚人奴隶买卖的数量巨大。已经死亡的王长天,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第一议员花百杀是个商人,出于商人本能的“控制成本”的思维方式,他不太可能在区区一个王长天身上,下这么大的功夫。
问题到底出在哪?龙凯始终想不明白。
眼前的龙智刚想再呵斥两句,她身上的手机响起了。
龙智接通手机,神色慌张起来:“……是,父亲,我这就带他回来。”
龙智收起手机,都龙凯一脸正色道:“父亲要见你。”
“现在?”
“是的,现在。”
………………
龙城诹訾区,龙家宅院,家主书房中。
这是龙凯第一次来到书房,他打量着四周。
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半米高的“静”字悬挂在墙壁上,这静是用草书书写的,笔力苍劲,却透露着几分衰败,失落的味道,显然是出自大家手笔。
古典红色桃木书桌一看就是价值不菲,书桌上笔墨纸砚,文房四宝一应俱全。一尊檀香摆在书桌上,青烟缓缓升起,香雾缭绕。
龙寒彻就坐在书桌前,静静的品茶,在他的身后书架上,除了那些市面上能见到的书籍之外,还有不少……竹简?
“父亲,”龙智躬身说道:“我带小弟过来了。”
“跪下,”龙寒彻淡淡说道。
兄妹两人跪在书桌前。
“龙凯,知道你错在哪了吗?”
“不知。”
龙寒彻放下茶杯,站了起来,拿起书桌上的戒尺。
“衣服脱了。”
龙凯脱去上衣,戒尺落在他的背上。“啪”的一声,龙凯背后红肿一片。
龙智急忙出声,父亲:“小弟他……”
“没你说话的份,老老实实的跪着。”
龙智不出声了。
龙寒彻继续对龙凯问道:“错了吗?”
“父亲你啥意思啊,说清楚点儿啊。”
啪!
“错了吗?”
“你不如直接告诉我,我错在哪儿了。”
啪!
“自己去想,”龙寒彻说道,“这点小事还要我提醒你?”
啪!
在龙寒彻那特殊的发力技巧下,每一次戒尺落下,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但那痛苦却像是将背后的血肉硬生生割下来一片似的。
啪!
龙凯没有忍住疼痛,趴在了地上。
“父亲!”龙智哭喊了一声,拦在龙凯身前,“您别打了,小弟他……”
“没你的事。”龙寒彻说道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在那平静的眼眸下,却是无尽的怒火。
龙凯无奈的轻笑了一声,从冰冷的地面上站了起来。
“小弟,你做什么?”龙智呵斥了一声,按着龙凯的肩膀,就让他重新跪下去,“父亲正在气头上,你别这样……”
“姐,你还没看出来吗?”龙凯说道,“父亲是在责怪我调查亚人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你先跪下,不要再惹父亲生气了,”龙智焦急的说道,按在龙凯肩膀上的力道又加了几分。
可眼前的龙凯却像一座山峦一样岿然不动。
龙凯的境界只有后天九重,而她龙智却是先天七重的武者,如果用强硬手段,自然是能让龙凯跪下去的。
但是龙智知道,如果自己再多用几分力的话,除了让小弟的腿骨骨折,不会有第二种结果。
“小弟……”
龙寒彻终于愤怒的骂了出来:“混账东西!”
戒尺再一次落下,只是不知道是因为龙寒彻因愤怒而失去了对力道的控制,还是刻意为之,这次戒尺让龙凯的后背皮开肉绽。
鲜血,顺着他肌肉的缝隙流下。
“请问父亲,”龙凯扭头正视着龙寒彻,“我何错之有?”
龙寒彻嘴唇颤抖着,气的说不出话来,又是一尺打在龙凯胸前。
两尺三尺四尺……
此时的龙凯,就像一座山。
鲜血在他的脚下汇集成一片小小的水洼。
龙智哭喊着,紧紧握住龙寒彻手中的戒尺:“父亲,您不能再打了,您会把小弟活活打死的!”
龙智的声音让龙寒彻从愤怒中恢复了理智,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问道:“知道你错在哪儿了吗?”
龙凯的双眼模糊,因失血过多,脑中产生一股眩晕感。
只是他的身姿依然笔挺,回答的声音,甚至比之前还要洪亮:
“我,何错之有!”
“小弟!”龙是尖叫了出来,“认个错就这么难吗!”
龙凯不答,渐渐的闭上了眼睛。
他就这么站着,昏死了过去。
………………
等龙凯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闪烁着绿色的光芒。
他此时平躺在地上,身上的伤口已经悉数愈合。
龙智蹲在他身前,满脸的泪水,绿色的光芒不断从他双手间涌出。
绿色真元还真是方便啊。龙凯感慨着,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突破到先天境界,觉醒真元异象。
虽然他只用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到达了后天九重,但却无法短时间内突破到先天境界。
先天与后天是一道坎,这道坎拦下了将近七成的武者。
同样的,只有踏足了先天境界,才算在武学上登堂入室。当年何登是那名义上的交流赛,所有参赛选手都是先天境界,就算没有任何真元异象的费灿也是如此。
将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抛出脑海,龙凯看到,龙寒彻背对着自己,看着那挂在墙上的“静”久久不曾说话。
“这么倔强干什么?”龙智流着泪说道,手上的绿色光芒又强了几分,“要不是有我在,父亲真的会把你打死的。”
“我知道,谢谢姐。”
龙智抿着唇,不再说话。
龙寒彻忽然开口了,声音中是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悲伤:“龙志,你先回去吧,我跟龙凯单独聊聊。”
龙智摇摇头,“我不走。”
他真害怕自己走了,父亲会一怒之下打死龙凯。
“放心,我还没到老糊涂的时候。”龙寒彻转过身来,脸上是勉强的微笑。
在龙寒彻的再三保证下,龙智这才离去。
龙寒彻对龙凯说道:“你还要在地上躺到什么时候?”
龙凯手脚麻利的站了起来。
龙寒彻:“你应该猜到我要说什么了吧?”
龙凯耸耸肩,“无非是什么:不要让我再调查奴隶买卖之类的废话。”
龙寒彻听了这话,竟然没有生气,而是思考了片刻,说道:“要我怎么说,你才肯放弃呢?”
龙凯:“王志是我的养子,在我查清他父母的真正死因之前,我是不会停手的。”
“你应该知道你大哥龙游知道不少。”龙寒彻看着龙凯,皱起眉头说道,“如果你所渴求的真相与龙游有关,你还要对自己的亲哥哥下手吗?”
龙寒彻知道的远比龙凯想象的要多。
他什么都知道,龙游疑似参与到奴隶买卖当中,第一议员就是奴隶买卖的幕后黑手,甚至就连段若雪与龙凯之间的联系,他也是一清二楚。
他始终关注着这个死而复生的小儿子。
而龙凯接下来的回答,却让龙寒彻出乎意料。
“不会,”龙凯摇摇头说道,“我只想知道真相,还王志一个清白,让他不要再忍受外界的那些流言蜚语,至于如何处理这真相,又涉及到多少人的利益,这与我无关。”
龙凯始终对自己有个清晰的定位:他不是救世主,更不是救济天下的圣人。
他所坚信的……或者说他想要做的,只是扫清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阴霾,仅此而已。至于他未曾看到的,龙凯管不了那么多,他也不想去管。
听到这话,龙寒彻紧皱的眉头舒缓开来。
“你退开些。”
龙凯后退到门口。
只见龙寒彻大袖一挥,红色的真元蔓延开来,将地上的血迹烧得一干二净。
随后,他两指插入地面缝隙,双指用力,硬生生将一块地板抠了出来。
地板厚是深不见底的通道,悠悠寒风从地道中吹来,让龙凯打了个冷战。
“跟我来。”
龙凯跟随着龙寒撤走入地道。
两人在地道中前行了许久,根据龙凯的估算,他们此时已来到地下数百米的位置。
两人终于走到了尽头眼前有微弱的光芒闪烁着。
走近那光芒,前方豁然开朗。
龙凯首先看到的,是一座灵位。
桌上摆着香炉,一根祭祀用的长香,以燃到根部即将熄灭,香炉两边是随风摇动的蜡烛,香炉后面放着的是黑白遗照。
遗照上的那人微笑着,眉眼嘴角尽是阳光的气息。
那人的样貌,竟与龙凯一模一样。
整个地下空间阴暗且潮湿,只有灵位被蜡烛微弱的光芒照亮,而这弱小的光芒,在一片黑暗中,好像随时会熄灭似的。
左手边摆放着一座棺材。
潮湿的空间中,脚下与四周的墙壁上长满了绿色的苔藓,可那棺材上却干干净净,显然是有人时常擦拭打扫的结果。
此时,龙凯震惊地发现,龙寒彻看向他的眼神,竟然与看向遗照中那人的目光一模一样。
龙寒彻点燃了一炷香,重新插在香炉上,对龙凯说道:“知道你之前……是怎么死的吗?”
看来眼前的人就是龙寒彻的真正儿子“龙凯”了。而棺材中的应该就是他的尸体了。
龙凯:“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龙寒彻,这个在龙凯看来,始终带着威严的老者,竟不顾自身仪态的在地上坐下,
“你……是被第一议员杀死的。”
龙凯瞳孔一缩。
龙寒彻手指轻柔抚过棺材,柔声说道:“从前的你和现在一样,固执,认死理,不撞南墙不回头……虽然是顽皮了一点,但这些都无伤大雅。”
龙寒彻说着,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我始终为有你这样一个儿子而自豪。”
“但是啊你千不该万不该,去调查第一议员。”
“我知道,第一议员就是个畜牲,人口买卖,器官贩卖他无恶不作。曾经的你,也是因为看不惯这些,主动去收集第一议员的所有罪证。最后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你的母亲云翠寒去找花百杀理论,结果被他身边的守卫打成了重伤,躺在床上数十年之久……”
“我为了不让你的哥哥姐姐们步你母亲的后尘,通过某些手段修改了他们的记忆,让他们以为你只是因为顽皮而被送进了虚拟监狱而已。”
龙凯沉默了。他忽然明白了,如今龙家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