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一（1 / 2）
你相信命运吗？
穿着黑衣裳的娃娃脸姑娘笑着问她。
玉衡轻飘飘一个魂灵，在风中晃晃悠悠，连自主移动的能力都失去了，她跟着黑衣姑娘从祝家出来，上了腾云，飞得越来越高，祝家大大的一片院子在视线里越来越小。
玉衡扒在云边，痴痴地看着那一片人间，还有人间里她惦念的一切，完全没有在意身旁人的搭话。
即便那是巡检司的黑衣使。
黑衣姑娘瞅着她，郁闷地一挑眉，最后从腰间拿出了一块巴掌大的小玉牌，将玉牌在玉衡面前一晃。
玉衡恍惚间看到玉牌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牌子顶部倒是写了三个略大一些的金字，正是“祝景明”三字。
她的目光终于跟着玉牌晃晃悠悠飘了回来。
“这是什么？”
黑衣姑娘眯起眼睛一笑，笑容看着十分可爱，她道：“我在接引那里查了你的跟脚，说是三千二百年前飞升的花仙，当了三千多年的辰官，明明有往上升的机会也从来都不去争取，一直住在天之涯偏僻的小岛上，朋友不过周边一两个同样跟脚的花仙——接引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天界这么多好玩儿的，怎么真能有小仙子这么孤僻，现在看来，你和他说的真是一模一样。”
玉衡实在闹不清楚，自己不过是认不出一块玉牌，怎么能扯出这么一大段话来，只是还看着对方手上那块红绳系住的玉牌，伸出手来问道：“这块牌子，给我看看。”
黑衣姑娘没有为难她，手腕一抖，直接将玉牌抛了过去。
玉衡轻飘飘的魂魄竟然真的接住了玉牌。
玉衡看着玉牌，“祝景明”下头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小字，从几年生，几年病，几年遇到了谁，几年成婚，小字全部都记得清清楚楚，即便是几年死，也都在最后一点下了定论。
玉衡看着上头“殁，年十七”的小字，心里头直接打了个咯噔。
“这是……什么？”
她抬起头，再次问道。
“司命殿里头的命牌，听说过吗？”
黑衣姑娘笑着问她。
“司命殿？命牌？”
两个词语好像打通了记忆的关卡，玉衡不期然想起来，不久之前玉篁岛茶会上仙子们似乎提起过：
“花朝节要到了，司命仙君马上就要放劫了，去司命殿吗？”
天界每过一段时间，每逢花朝节，茶会上的小仙子们都会躁动一阵，呼朋唤友地约着去司命殿游玩。
第一次收到邀约，玉衡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相约的桃花仙子耐心和她解释：
天界的仙人们若是成日的高高在上，距离俗世越来越远，怕是会将自己放得过高，忘记了履行仙职的初衷。
因而天界规定四万万仙人轮流下界历劫，体验一生一死一世凡世之苦。
每一个轮回的结束，便是天界的花朝节，大家会结伴去司命殿，统一收到自己上次历劫的命牌；
命牌这个东西也很简单，是由司命仙君书写，决定每位历劫仙人下界的生命轨迹，生老病死都在小小一枚命牌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定下了每位仙人在凡世的悲欢离合。
花朝节那天，大家会到司命殿去取来命牌，看自己上一轮回的命格，然后对下一次轮回进行许愿，然后将许愿记录在名牌的背面，再挂还回去。
“上一轮回，你在司命殿未曾留名。”
桃花仙子为她耐心解释：
“现在新一次花朝节，你的命牌该放出来了，下次历劫要什么身份，经历什么苦痛，你总该有自己的祈愿，可以直接写在名牌上，要是司命仙君落笔时看到了，说不定真能满足你的愿望。”
“咱们每一次历劫，都是司命仙君负责吗？”
“天界的仙人历劫时候的命格都在他那儿，放心，司命仙君刚正不阿，从天界存在开始，就是他在做这个活儿，从来没有闹出过徇私枉法，公心私用的丑事。”桃花对司命仙君也十分敬重，“有时候佛界的一些罗汉尊者，也会托他来安排命格，方便早日悟透自觉——佛界的秃驴都愿意托付的人，可见人品贵重。”
花朝节在天界仙人眼里，显然是个大事儿。
玉衡初来乍到，也跟着去凑了这个热闹。
司命殿说是个殿堂，却在天界占了上好的一座悬浮仙岛。
岛上生长着一株大大的榕树，不知树龄几何，茂盛的叶子每张都有两个巴掌大，层层的树盖堆叠着，乍一看上去，一棵树恨不得比整座仙岛还要大。
树脚下，就是传说中的司命殿，殿堂的大门常年紧闭；
听说里头的司命星君日日工作，常年无休，看到门口有闲散的小仙悠闲走过就不高兴。因而大门紧闭，眼不见心不烦门。若无大事，就是同级的神仙上门拜访也不会打开。
等真的到了花朝节开始的第一天，无数仙人们赶往司命殿的悬浮仙岛。
司命殿外头没有其他建筑，都是光秃秃的空地，倒是方便了前来的仙人们行走交谈。
围绕着大榕树，不少景明的仙人们都摆起了小摊；
织女们拿出新做的仙衣，雨神们拿出刚成的避水珠，还有像玉衡这样的小仙，心里头有巧思，拿月老那边批发的红线缠上自己的仙力，编织成了漂亮的手绳，据说可以保佑下次历劫时一生婚姻顺遂……
不少仙人在天界不敢违背天规，但若是下界历劫，命格给得好，就是招来十个八个面首也毫无问题。
仙子们围在手绳小摊子前头，互相嬉闹调笑，最后还是每人挑了一根手绳才离开。
桃花是历过一次劫难的，对花朝节倒是十分熟悉。
她领着玉衡目不斜视，一路略过旁边各种花花绿绿的摊位，直接走到了大榕树的跟前，手贴着榕树粗糙的表皮，再拿开的时候，手上就多了块巴掌大的玉牌。
“这样就能拿出来？”
玉衡看着眼前巨大的榕树，心里十分好奇。
桃花低头看着手里的玉牌，上头寥寥几笔，写了她多病、貌美、少失怙恃、青年早亡，对于情爱上打动她的男人，只用了“慕容氏珍之爱之”一行小字来概括。
听到身边玉衡发问，桃花握紧了玉牌，面色如常道：“接引那边有最完整的天界造册，每年花朝节都会与司命殿通气，命牌一人一份，你碰上大榕树，便会送到你的手上。”
玉衡敏感地察觉到桃花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也不再多说什么，依言行动，也拿到了自己的命牌。
命牌一律都是白玉的小牌，巴掌大小，顶上钻了个小洞，上头缠绕着一根红绳，大抵是方便到时候系在哪里。
玉衡手上的玉牌，上头写着“春分辰官“四个略大的字体，简单几个字，笔触锋利，折角干脆利落。
她刚来司命殿登记，上次历劫也没有她的份儿，因此名字下头空无一字，平滑圆润一片空白的玉牌。
玉衡侧头看身边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