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厄之六(1 / 2)
小道上的身影,在远处看着瘦瘦小小,仿佛是个女子身形,脚步颇有些匆忙。
玉衡还没反应过来,远处的人已经进到了亭子里来。
果真是个瘦小的姑娘。
她进来亭子的时候,脑袋肩膀上已经顶了一层薄薄的雪,鞋面上沾了碎冰,踏进来两三个脚印,湿湿地在亭子的石板地面上留下了痕迹。
这姑娘有一双大大的杏仁眼,看过来时,如秋水,如寒星,如宝珠,如白水银里头养着两丸黑水银,这眼睛应该是极好看的,但是初一对上,玉衡只觉得嗓子里像是灌了一壶冰水,凉的心口都打了个寒噤。
待再看过去,旁边的张嬷嬷却怕这不知道哪里来的陌生人冲撞了主子,因而上前两步,刚好拦在了两人中间,玉衡只能看到张嬷嬷坚实的腰背。
也不怪张嬷嬷心里头突然生了警惕。
这位突然进来的姑娘身着黑色劲装,头发简单扎成一圈绑在脑后,裤脚手腕都用细绳子绑得紧紧的,腰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怎么看也不是寻常的腰带。
何况现在入冬的天,路上的行人早就穿上了厚厚的棉衣,这位姑娘身上看着却至多不过两三层单衣,夹层薄的好像连层芦絮都没塞过,从风雪里走过来,她若冻得脸色发青也不奇怪,可看她面色红润,脚步平稳,拍落肩头发上薄雪的时候,动作干净又利索。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清河镇来上香礼佛的普通闺秀!
张嬷嬷听说有些江湖中人,炼体强身自有一套功夫,风里来雨里去,身姿轻盈不惧冷热。
她挡在祝家少奶奶面前,心里猜测,这位突然出现的姑娘或许是传说的江湖中人,这和祝家商贾之家可不一样,何况少奶奶现在身子又重,亭子里头的两个姑娘,最好还是远离着些为好!
张嬷嬷心里打定了主意,就继续坚坚实实挡在玉衡前头,先对面前黑衣的姑娘报上清河镇祝府的名号,又说了祝家两人在此歇脚的缘由,加上一句府里仆妇过会儿便来接应,最后才是问了这黑衣姑娘的跟脚。
黑衣姑娘眼珠子一转,也看出对面的小心来,便识趣地坐在了稍远的一个石头凳子上,距离远了些。
她的方位变了,一转头准备回话,倒也错过了张嬷嬷敦实的身形,对上了那边玉衡的目光。
玉衡再看姑娘的眼睛,却发现这不过是一双普通的眼睛,只不过相较常人更显得黑亮些,大而有神,也不知怎么,就乍一看的,竟然把她给惊着了。
现在多看两眼,她心口倒是渐渐平缓下来。
黑衣姑娘对着两人施了一个抱拳礼,看着果然是个江湖礼节,她嘴上有礼道:“我不过一个小人物,不如祝家声名在外,今日为了躲避风雪在这里暂时留一留,你我萍水相逢,我就不特意报上姓名了。”
“……”
祝家的两人都没接话,张嬷嬷依旧带着警惕,玉衡则垂眸不语。
黑衣姑娘尴尬地摸摸鼻子,又起了个话头,道:“说来我今日到此,其实与祝家也有些缘分……我是追着人过来的,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黑衣的男子,他偷了我家东西,看方向是往这边跑了……”
她一边说,一边手上做着手势,形容道:“他这么瘦,这么高,面色苍白,腿脚还没有好利索,右腿有些瘸,见过了应该很好分辨的,你们有印象吗?”
玉衡一行人在梅园一路走过来,见过的多是女子,何况这黑衣姑娘对那男子的形容不清不楚的,只有个腿脚不好显得好找些,却也实在没印象,因而诚实地说了没看见。
“这样啊……”
黑衣姑娘无奈地摸了摸脑门儿,结果在自己潮湿的脑袋上摸了一手的水,她瞅了一眼手上的水,眼神颇有些嫌弃,于是抖了抖手。
实在神奇。
玉衡主仆就见她脑袋和肩膀上一股腾腾的白雾冒起,等白雾散开,再看过去,原来湿漉漉的地方,竟然像是已经干透了。
张嬷嬷顿时长大了嘴巴。
口口相传间,江湖中人总有十八般武艺,天天高来高去,神秘的不得了,但是她可从来没听说过哪个江湖中人有这种手艺,抖抖手,身上竟然就干透了,这看着像是神鬼志异里头的事情,竟然就活生生发生在她面前。
倒是后头的玉衡,看到这一幕,瞳孔紧缩了一下,瞬息反应过来,已经小心地控制了表情,也做出如同寻常凡人样的惊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