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陨篇】第二章 夕晖与天河交织之地（3/3）（2 / 2）

灵摆很快就有了回应。像上次一样，有微弱的光芒自晶体上亮起，但这次给我的感觉却大不相同。如果说之前的光芒是一阵微弱的鼻息，那么如今的光芒便是平稳而坚定的呼吸。这一刻，我不再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前来占卜的人，它也不再只是一个回答问题的工具。我成为了叩问天地命运的人，而它则将带我前往那片璀璨瑰丽的天河，让我触碰世界的脉络，将万世万物的命运呈现在我面前。

紧接着，它开始朝着顺时针的方向慢慢转动。这代表着它愿意接纳我的意识，应允我进入它其中所藏着的一方天地。无数的信息、无数的历史碎片再一次朝我扑面而来，我短暂地迷失了方向，想要随着那些逝去的时光朝着时间的尽头奔流。所幸，慧方覆在我肩上的双手在不断稳定我的精神，我很快就清醒过来，抽身跨出往世的洪流，站在银河的一侧岸边，用双手轻轻捧起某段历史，就像小时候我从某条河流里捞出亮晶晶的石头一样。

我看到一群身着兽皮的人正围着篝火跳舞。他们用石块垒砌成简单的祭坛，在篝火前摆上进献给神的祭品。有动物的肉体，有被精心筛选出的谷物，有粗糙但质朴的玉石。这么说来，不久前慧方才刚刚说过自己的真身是原始人用来祭神的玉石。说不定……她也正是其中的某一块呢。那双手的温存，如今还停留在我的肩膀上。我看到有人在地上画出简单的星座，手舞足蹈地向其他人比划着什么。那些人听了他的解读后，便高声欢呼起来，朝着篝火跪下，匍匐在地，用最虔诚的姿态向所谓的神明表达感谢。

他们或许并不知道有一位专门司掌星辰的神明存在，也或许根本不知道在这位神明之外，还有着其他引领他们的神明。但他们依然明白，要对这份馈赠予以至高无上的敬意与珍惜。

等到篝火熄灭后，众人纷纷散去，回到自己居住的洞穴。伴着点点星光，他们安然入眠。等到再度睁开双眼的那一刻，阳光便会普照大地，而他们所祈求的好运、所向往的生活，也会被神明慷慨地赠予。

这应该就是最初的星君指引人类的景象吧。虽然那是一个原始的文明，但那份虔诚并不输后世许多宗教门派的信徒。我虽然没有什么有关鬼神的信仰，但在看到这个画面时，我仿佛也成了他们中的一份子，在心底期待着某位神明的回应。

看完这段历史后，我将它重新放回流动的时间，然后目送它朝着没有边界的远方漂流。也许过了十几万年后，它又会漂到我如今伫立着的位置，这也就代表着旧的文明已经覆灭，而新的文明正在诞生吧。

想到我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会化为陈迹，并会被时间研磨打碎，重组成一个一模一样却又毫不相同的面貌，一阵伤感悄然浮上心头。

就在我沉溺于这种情绪时，一股强大的力量把我从其中拽了出来。我回过神来，左右环视，发现慧方的双手已经不在我肩膀上了。她的掌心平行于我的双肩，以一个固定的距离静止着，但她的手指却在明显因为发力而绷直。见我抬头看向她，慧方松了一口气，坐到我对面的石凳上休息。\ub“你刚才看到了什么？怎么会产生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我便将刚才的见闻以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她听完，却是轻轻笑了一声。“不必沉溺于过往，也不必为时间的流逝而伤感。往者虽已不可追，但如今的你们却是循着这条洪流走到如今的地步的。心怀感激，然后继续自己要做的事便好。”

“结束了？”见我们开始交谈，远远立在一旁等待的韶立即迎了上来。他担心自己的力量会扰乱沟通星空的灵摆，所以在嘱托完所有步骤后便自觉地走开了。

“嗯，结束了。看到了很远古的历史。不过，这种感觉还是挺奇妙的。我算是喜欢吧。”

“那就好。以后你也要按照这个步骤去修行。我们虽然与前一任星君羁绊很深，但毕竟不是她本人，没办法把她的力量以及她的往事完全传授给你。等你习惯了这个过程、能够慢慢掌控自身意志的时候，一切就得靠你自己了。”说完这席话，他拍拍手，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找了这么久才找到你，还好现在不算太晚。不过，昭寒那小子现在估计气得够呛，要不是他先动手，我们还不会发现你呢。他这次啊，是不小心为我们作了嫁衣呢。”

“行了。这只是个开始，说不准后面会发生什么呢。清弦，等你回到人间世的时候，你得多提防自身安全了。至于吹笛的那位，我想你应该很快就能见到她了。你们一起在人间世生活，也算是有个照应吧。”慧方打压了韶的得意劲后又特意交代我。

“嗯，注意安全，然后晚上的修行别耽误白天做事了。”在我离开前，韶也这么叮嘱了一句。

等我从这个夕晖与天河交织的地方离开、肉体睁开眼迎来清醒的那一刻，我坐起身，心口猛然一阵绞痛，但又随即平息。我闭上眼，便看到那枚紫蓝色的灵摆正静静悬垂于无垠的星空下，就像是一滴将落未落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