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篇】第四章 灿烂之夏（1/3）（2 / 2）
……想起来了，是某个人风衣的颜色。我从没在现实中见到过这种设计的衣服，所以刚见到的时候其实觉得有些奇怪，但看久了之后也就习惯了，甚至还觉得半透明和“光”的特性很契合。
一路上，我和班主任都没说什么话。本来想主动说两句话，但想了想觉得这样的沉默好像也不错。
老师把我放在医院门口，我滑下后座站好。“你先在这休息一会儿，我回去看看他们在路上的情况。”
“好，谢谢老师。”
老师骑着电动摩托车，再度绝尘而去。
之后的一切都很顺利。不久之后，我就等来了其他人和再次来到医院的班主任。拍完胸片后我们就又排好队，顺着来时的路回了学校。路上有不少人去街边小摊买饭吃，甚至还有人趁着出校门的机会买了不少水果。我则在学校的超市里向老板要了开水，蹲在地上吃了一碗番茄拉面。
活过来了，真是活过来了。果然食物能够补充人体的能量，虽然还是有点头晕，但等回教室后睡十几分钟应该就没事了。
高考体检工作结束后，我们便迎来了五月。而到了五月，我便自然地回想起一年前那个夜晚。
被昭寒截在路中间的那个夜晚，第一次听到笛声的夜晚，第一次见到韶和慧方的夜晚。
刚踏入时那个陌生的世界，如今也早已变得相当亲切了。
这么说来，慧方也已经离开将近一年了。她所去往的地方，正是不久前我和韶聊过的“暗海”。从他的讲述里，我不难推出那是一个相当凶险又专横的世界，而慧方是神君里战力最弱的那个……此行是否平安？
我也向韶打听过她的近况，但他也毫不知情。
离高考还有三十天的时候，学校举行了一个简短的仪式——说是仪式，其实只是在晨跑结束后为高三学子准备的一场训话，以及让我们一齐念一遍誓词。当天晚上，韶也告知我在这一个月内暂时不用来了，并让我调整好状态专心备考。
虽然神界的事情并没有让我分太多心，但我还是接受了他的提议，开始像一年前那样回归了最日常的生活。白天在学校上课、考试、完成作业，晚上回家后加一会儿班，然后关灯沉入深梦。偶尔也会做一些真正的梦，一些逻辑和时间都极其混乱的、在醒来后就会迅速忘记的梦。
“我记得，‘高考’对你们来说是一场非常重要的考试吧？”那天，他这样问我。
“对，高考能决定你上一个什么样的大学，有一个什么样的环境，还有以后就业工作什么的……总之，很重要啦。”
他若有所思，“这么说来，你对自己的规划是什么？我是说，和神界无关的……”
我认真想了想，“我的话，应该会去读喜欢的文学，至于以后要做什么，走一步看一步啦。”
“虽然知道你有足够的实力，但还是祝你得偿所愿吧。在这个月里，如果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或者只是单纯想释放一下精神压力的话，我依然欢迎你来找我。”
“嗯，好。”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笑着看我。
“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在想，如果因为我们这里的事情让你分了太多心的话，我会很过意不去的……”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失落，但很快又恢复到平时总带着笑意的样子。
“不用担心，我说过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而且，我自己的未来，本来就应该靠我自己去努力啊。”
如果说一开始的答应是出于某种直觉、在某时某地被一些场景和语言的力量所刺激而产生，那后来的一路坚持便具有了更加复杂的意义——希望原本的世界“人间世”能够按照自己的规则运行下去，希望拥抱文明的命运，希望探寻到某个真相的全貌。
所以，完全是出于自愿。
为了帮大家舒缓高考即将到来的紧张感，学校很“人性化”地决定，增加考试频率。说白了就是每天都考试，而且有时候考的还不止一门。比方说，数学一周要考五次，文综三次，双语各两次这样的。每次刚考完就会立刻对答案，当天晚上成绩单就会打出来贴在后黑板上，第二天老师就会迅速对常错的题目做一个讲解，然后留出时间让大家消化和答疑。
刚开始实行的时候，我的心理压力的确很大，毕竟一天要花三四个小时的时间在考试上，一抬头看到严肃的考场难免会觉得压抑。不断贴出的成绩单也在扰动每个人的情绪，每次总有人在看完后黯然转身回到座位上，继续沉默地涂涂写写。但我不得不承认，这样还是有用的。
当高强度的考试和练习成了常态，当需要每天面对浮动的成绩和排名时，情绪变化也慢慢被纳入可控范围。
二模考试的难度要比预想中的高一些。走出考场后，每每路过那些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同学，我都能听到他们在吐槽某道题出得有多么离谱，然后估算自己这次能考多少分。对我个人而言，虽然大部分题目也都轻松做出来了，但在一些题目上我也花费了较多的时间，也尝试过用不同的思路去解。也不知道结果如何，但总之也基本做完了。
当我回到班里，我看到宋忆琳正捏着几张答案，扑在桌上写写画画。
我放下文具，“感觉怎么样？”
她没回答我，只是继续目光炯炯地对着答案。半分钟后，她脸上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兴奋——
“我出息了！”
“怎么样怎么样？”被她的情绪感染，我也忍不住激动起来。
“我这次的正确率比一模还高！我的天！如果保持下去我一定能考上的啊啊啊啊——”
“那挺好的，我听其他人都议论说难呢。嘿嘿，是不是离学长又近了一步啊？”
她稍稍冷静了一下，但还是一脸兴奋：“保持下去！嗯！我要保持下去！”
说完这句话，她又乐颠颠地去刷题了。
可怕，太可怕了。
头一次见到为了爱情能奋斗成这样的，大开眼界。
等到年级大榜再度张贴出来的时候，她兴奋地拽着我去看，努力拨开密密麻麻的人群在榜上寻找自己的名字。我很快也找到了她的名字，顺着我和闻鹤吟的名字再往下几位，就是我的同桌了。
年级第六名。
是一个对她来说，前所未有的排名。
而这个排名，意味着如果保持下去，她极有可能考上那个学长所在的学校。
我看向自己的名字，算不上复杂的两个字高挂榜首，而这在过去的一年里也成了常有的事。
“哟，你们俩还是喜欢凑热闹啊？”
……有些人真是不经念叨，我的思维刚刚想到和某个人一年前的“初遇”，那个人就像往常一样带着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出现在了我面前。
“您好意思说我？”我毫不示弱地回击。
“我只是路过，这边人太多挡住我上楼了。”她一边说，一边却也在忍不住看向贴在墙上的那张新印刷出的榜单。“嗯？宋忆琳你这次考得不错嘛。”
“唔，如果高考也能这样就好了……”宋忆琳依旧在仰望着自己的名字，嘴里喃喃自语，但比起一开始的激动，现在的她要更多一丝不安。也是，最后的考试还没到来，在此之前的成绩都只能作为参考。
“问题不大，别管这次考成什么样了，照这样的势头继续努力吧。小清弦不得了哦，现在越发后来居上了。”
我嘴角一抽，“还说你只是路过呢，我看你分明很在意吧。”
“没事，又不在这一朝一夕。”
三个人一路说说笑笑，互相打趣，像往常一样各自回归最平常的生活轨道，作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高三学生每天为了学业扎根在教室里，看着倒计时的数字一天天变小，看着堆起来的试卷越来越高，看着黑板上贴的成绩单越来越厚。
二模过后，学校在每天最后一节晚自习前特意为我们留出夜跑时间，一到第二节下课，老师就会走进来把灯关掉，赶大家下楼跑步。跑步路线不定，可以自由选择。大部分人选择在操场沿着跑道跑，小部分人选择在校园里四处乱逛，反正能够按时回到教室就行。
也正是因为夜跑，我才发现我们学校居然这么大。我们日常出没的教学区是几栋连在一起的楼，楼间零散地栽着几棵桂花树，那几棵树仿佛是从柏油路的缝隙里冒出来的一样，直直地杵在地上，和周围的楼房水泥路显得格格不入。
而夜跑的时候，我们三个换了好几种路线，甚至发现了在学校的某个角落隐藏着的一片世外桃源——一片开满荷花的池塘，我们在教室里听到的蛙鸣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池塘附近种满了香樟树，在夏夜晚风的吹拂下，树木的香气与温热的气流融在一起，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吹进每个人的记忆里。
浓密的树荫遮着一条小路，沿着那条小路走回去可以经过学校的生活超市，顺着走下去就能到教学区了。我们三人总是喜欢去那条幽暗但无人打扰的小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各自的日常，然后再一起买几袋零食，快步走回教室。听着近处远处传来的喧闹声，嗅着混合了花香与草木香的晚风，我常常有一瞬间恍惚，以为这么美好的场景只会出现在梦里。
甚至不需要再经过多久的时光，对此刻的我来说，它已经足够美好，美好到让人舍不得去想不久之后，这种生活将要划上句号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