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沪上（1 / 2）

他们这里的人把这片地叫沪上，尽管只有诸葛南风一个人知道，很多很多年后这里叫作上海。

沪上在水云国的最东面，狭长的海岸线嘶咬着内陆。站在碣石之上远眺东海，海水拍打着岸堤，白色的浪花滔滔不绝，散成粉末状跌入海水，顺着离岸流奔涌离去。

还真有当年曹孟德“东临碣石，以观沧海”那味儿。

隆化十年以来，沪上收的税就要多于别的地方，主要是这里海运方便，商业发达，百姓们赚得多。赚的多交的就多，这是规矩。其实诸葛南风真的很想告诉这里的人，很多年后这里将会是中国最发达的城市之一，房价都是十万一个平方的。

初秋的风还不是太凉，吹过树梢，树叶哗哗响，轻轻触碰着小男孩的白藕小腿。

“喂，小祖宗。”宁宇朝着远处的小男孩打了个招呼，“别坐在树枝上，掉下来可没人会接着你。”

昨天他遇上的那个人叫宁宇，被尊称为尉迟将军。

隆化十三年秋，京城禁军第一师尉迟将军宁宇平息闽州叛乱，凯旋，途经沪上，奔赴京城。

水云国这几年南边的战事一直不断，尤其是闽州那边。当今的陛下把水云国边上的小国给灭了，闽州是刚刚归入水云国的版图。当地有些念旧国的百姓不太服气，总想着揭竿而起。宁宇就是被派去闽州平息叛乱的将军。

毫无疑问，宁宇成功了。禁军第一师尉迟将军宁宇，即使不在京城也家喻户晓。他是一个非凡人物，朝廷股肱之臣。

而诸葛南风，与尉迟将军算是忘年交，趁着人家去南方的功夫跟着出来长见识。

宁宇走到树下，抬头看着他：“早上我跟大夫讲了你的情况，人家说你看上去没啥问题，小子你睡糊涂了连人都不认识？”

一个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从不远处路过，手上拿着纸风筝，兴冲冲地跑进大人怀里，讲述着一天的见闻。

一个十七岁高三学生的灵魂被禁锢在一个七岁小男孩身体里，这种感觉是很难受的。他和别的小朋友压根儿聊不到一块儿去；成年人不会在乎他说得对不对，总觉得他说起话老气横秋，跟胡说八道一样。

这个世界真的很奇怪，这里有长江黄河，也有澜沧江，江南还是小桥流水人家，青山连绵，岚烟清润。这让他怀疑地图还是一只公鸡，可是跟别人说起唐宋元明清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在讲故事。别人也不知道屈原，韩信，刘邦这些有名人物。

这里的历史和那边的历史是不一样的。

就仿佛同一片土地上存在着两个完全不同的空间。

“宁老头。”诸葛南风跟他打招呼，在树上摘了一朵花扔在他脸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叫，可能是因为在他的印象里，留胡子的都是老者，年轻人很少有留胡子的。不过宁宇是个开朗的人，他很乐意他这么叫。

“祖宗哎，快点下来成不成？”

“老头，我昨天做了个梦，说给你听听。”

“我听完你就下来好不好？”

“你认真听。”他说，“我梦见很多很多年后，有一帮人在这儿拍了电视剧，名字叫上海滩，主角那叫一个拽啊，名字叫周润发。”

“你都做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梦啊？”宁宇说，“快点下来！”

“你有没有吃过大白兔奶糖，这个可好吃了。”

“什么奶糖？”

他其实还想跟宁宇说说三角函数，解析几何这些曾经一度让他头疼的东西。或者聊些国学经典也不错，他的文科成绩一直是遥遥领先的。

真的，他知道和这边的人讲这些完全没意义，但是他还是选择说了。他实在太孤单了，上天让他重新活了一次，可是他一如既往很孤单。

诸葛南风从树上滑了下来，宁宇给他掸掉衣服上的灰尘。宁宇这人三十小几了，也没结婚，甚至都没谈过，但完全把他当自己的孩子一样。

“我们要急着回京城吗？”

“也带你出来见识过了，还不好回去？”

有人说，如果上辈子命不好，那么下辈子的命就很好。这个说法在诸葛南风身上就是灵了。

他算是半个皇室子弟，他的母亲陈夫人嫁给了当今圣上，是水云国的皇后。

不过陈夫人是第二次出嫁了。

诸葛南风不是陛下的亲骨肉，他的父亲早就死了。

他猜陈夫人估计很漂亮，不然没法抓住陛下的心。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对陛下有用。对于帝王而言，为了事业去娶一个不爱的女人太正常不过。

作为皇室贵族的孩子，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幸运，或许是，又或许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