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这杯酒,为陆景先生送行(1 / 2)
西云龙王头顶上那两只珊瑚角上,白光散落的人影似乎都变得僵硬了许多。
他看着眼前的陆景,看着陆景腰间的刀剑,忽然轻声说道:“天下人都说你和数十年前那一袭大伏白衣有许多相似之处。
可我却觉得,剑甲商旻在许多时候,其实与你大有不同。”
“商旻腰间有剑,走遍天下,看遍尘世,剑气越发锋锐,修为越发高深,便越发不理会尘世间的事。”
“陆景,这世上的万千生灵总是要走向更高处,家妻最初是凡人,可后来她却归为龙宫之母,有我在,西云海中的龙属、妖魔都要向她叩首,都不敢提及她的出身。”
“凡人拾阶而上,终究会站在更高处,当你踏足更高处,目光就不能停留在凡俗人间。”
西云龙王喝了一口清酒,转头看向云雾之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陆景听闻西云龙王的话,眉头不由微微一挑。
“同出一源,身躯中流淌着同种血脉,却以高高俯视的姿态注视众生,难免会犯错。
西云龙王刚才说过伱极不喜欢大龙女的所作所为,语气中却觉得大龙女应当与自身流淌着的血脉做出分割……
其实仔细想来,龙王想必也并不曾将大龙女做下的恶事放在心上。”
“你今日特意前来与我喝酒、说话,大概也是另有原因。”
陆景仍然盘膝坐在枯树下,眼神平静,语气中却难得的带了几分讥嘲。
西云龙王侧头想了想,旋即颔首。
“我本不欲前来,可我亡妻还留下一丝执念在我这两只龙角中,她生前最为疼爱我那莲女。
我也如她所愿,将偌大的西云海赐予莲女管辖,但却不曾为她铺路。
莲女管辖西云海,总不能借着空口白话,那些血祭阵法也就成了她的手段。”
“而这手段招致的恶果,我不欲多管,可亡妻的执念却在苦苦哀求我。”
西云龙王长叹一声:“陆景先生,便如我方才所言,我早已听闻你的大名。
你映照勾陈元星,承四先生人间剑气,甚至映照斩龙台,假以时日你也许会成为如同天下九甲一般的人物。”
“我今日若是不管,也许有朝一日你会配刀剑而来西云海,斩灭那些血祭阵法,斩杀那些曾在我麾下效力的老龙。
甚至我那女儿也会死在你的手中。”
西云龙王说到此处,缓缓放下手中的杯盏。
那杯盏化作一道清气,流入他龙角中消失不见。
刹那间,两只龙角正中央那道人影,似乎张开双眸,死死注视着陆景。
目光中充斥着杀伐气,仿佛下一瞬间那道人影便会朝陆景走来,向他出手。
“龙宫主母……”
陆景也望着西云龙王的双角,注视着其中那道人影。
他低头思索一番,这才抬头询问道,“主母既为凡人,自然应当知晓凡人也有所思所想,即便是人间纷乱也想要活下去。
主母身为凡人时,不知是否遭遇过人间的苦难?”
那人影眼中的杀气越发炽盛。
西云龙王仍然转头看着这漫天的云雾。
陆景则还在喃喃自语。
“龙属与我有怨,西云龙王前来杀我,陆景倒并不意外。
可令我意外的是,这偌大五方海中难道就没有一片净土?
我曾经读过的杂记中,俱都在称赞西云龙王主宰龙宫时,良善温厚,又颇有慈悲之念,甚至娶了凡人为妻。
却不曾想,龙宫中的西云龙王之所以前来杀我,是因为凡人妻子的执念,是因为半龙半人的龙女行下的恶孽之事。”
“这龙女行下恶事,西云龙王亲自前来,要斩去我这么一位潜在的威胁……嘴里却满口冠冕堂皇。
说到底,无非是西云龙王觉得,便是行下恶事,大龙女也不该付出代价……血祭阵法中的恶,远远无法和大龙女性命之危相提并论。”
陆景捋顺了一切,眼中终于多了些清醒。
在他眼中,这位白衣长衫,便如同一位儒雅读书人一般地西云龙王,说到底和那些高高在上的真龙并无什么区别。
西云龙王听闻陆景的话,并不曾反驳。
“陆景先生,人生在世便是如此,有时候要为儿女出手,要为儿女扫清障碍。
怪只怪……陆景先生太过刚直,你腰间那呼风刀、唤雨剑,染了太多龙属之血,我若不出手,你那剑上便会有我莲女龙血。
到那时,等我魂归之日,我又应当如何去见我的亡妻?”
西云龙王颇为坦诚:“此事乃是由见素府谋划,若无申师钱币,我必然无法游云入大伏,前来这河中道。
太玄京不允,书楼几位先生大约也不会允许。”
“如今我元神降临此处,是先生的死劫,也是我对于亡妻的祭奠。”
西云龙王缓缓道来。
陆景笑了笑,询问道:“既然如此,西云龙王为何还不出手?又在等待着什么?”
一阵微风吹过,西云龙王长发飘动,飘飘若仙,他珊瑚双角上的白光越发炽盛了。
“陆景先生,杀你其实非同小可。”
西云龙王道:“观棋先生曾为你出手,书楼哪怕有自己的道,不会轻易出手,可哪怕是天下九甲也绝不会因此小觑书楼。
我龙属自然也是如此,所以我在你面前坦诚见素府申师谋划之事,你……也不可单单死在我的手中。
多几个人杀你,我也会更心安一些。”
西云龙王话音落下,微微拂袖。
远处那厚重的云雾骤然间散开,河中道的天穹上竟然难得有了星、月。
当星月的光芒绽放而至,整齐划一的马蹄声传入陆景耳畔。
随着云雾越发稀薄,从遥远的乡间小道上走来一位位身穿白色铠甲的甲士。
这些甲士看起来十分狼狈,身上气血由战阵联通,却显得浩瀚、澎湃!
而这诸多甲士前方,槐帮二当家袁奇首手持银枪,一脸阴沉。
他手中拿着长枪,长枪拖地,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与此同时空间上还酝酿着一道极为不凡的玄功。
玄功蓄势,杀伐气犹重!
“陆景先生,你是享誉天下的天骄,今日你要死了,袁某自然要凑一凑热闹。”
袁奇首人未至,声音却轰鸣于虚空。
陆景面不改色,正要起身,却发觉原本周遭的风平浪静,不知何时早已化作惊涛骇浪。
陆景就好像惊涛骇浪中的小舟,只能端坐于原处,奋力保持平衡,否则便会被浪潮打翻。
甚至陆景真宫中的元神都好像被无穷无尽的海水淹没,光芒尽数敛去,无法凝聚丝毫的元气。
“这便是五方海龙王之威。”陆景若有所思。
恰在此时。
一位面色苍白,男生女相,眉眼之间带着阴柔却还酝酿着道道杀气的童修宴脚下踏着一根发丝,行走虚空而至。
童修宴不同于寻常的貂寺,他身穿一身蟒衣,黑袍上的蟒绣栩栩如生,长信似乎还在里外吞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