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虽无权柄,也可杀人(1 / 2)
书楼修身塔中。
独臂九先生坐在观棋先生桌桉对面,看着窗外的夜色。
夜色朦胧,天上暗澹无光,风过处,书楼里的草木都簌簌而动。
“陆景身上的天赋对他来说,既是幸运,也是不幸。”
九先生眼里有些担忧:“玄都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也许远至北秦,近至平等乡、邪道宗,乃至各门各派也早已注意到他的存在。
而这天赋也让他不得不卷入玄都风波中”他说到这里,又站起身来,四下踱步:“书楼出手,陆景又会被置入更大的旋涡中。
此事之后,崇天帝也必会询问于你,你又应当如何作答?”
观棋先生脸上风轻云澹,眉羽中也并无多少担忧。
今日他不曾读书,也不参观残谱,而是手中拿着一枚锉刀,正仔仔细细的打磨着手中的白色石头。
九先生长长叹了口气:“崇天帝想要让这天下更乱些,他好以此为基,铸造真正的登天之梯。
陆景既然被他选中,要作那棋盘上斩大龙的棋子,他对于陆景,必然有其他打算。
如今书楼甘愿冒着风险出手,也许陆景往后,会遭遇更大的磨砺。”
始终无言的观棋先生,终于放下手中的锉刀,认认真真用手擦去了那白石上的灰尘,一枚圆润棋子就出现在他手中。
观棋先生又打开旁边的木盒,盒子里已经整齐摆放了十余枚白棋。
他在亲手打磨,想要磨出一幅棋来。
“崇天帝想要让陆景成为最锋锐的剑,以此斩掉天阙仙。
正因如此,即便是陆景这样的天骄在他眼中,也要深受磨砺,若书楼不出手,陆景不一定会死,他也许会肉身残缺,真正元神大亏,性命濒死
崇天帝也许会赐予他其他机缘,让他从灰尽中重燃,让他从低于尘埃,再度擢升,站在真正的高处。”
“到了那时,陆景便锋锐无双,手中的刀剑也能斩下仙人的头颅!”
观棋先生看着打磨的棋子,默默低语。
“可是,那时的陆景也就只剩下锋锐了,崇天帝需要一把举世的锋锐宝剑,却并不需要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只有无情无性,方可成冲天之道。
“可是陆景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
观棋先生摇头说道:“他已经养出了自己的气性,如今他手握扶光,口含春雷,胸中又有一点浩然。
所以,我觉得陆景是个人,他不能只有锋锐,还要有些血肉,心中还要有些希望与善念,否则,他未免会活得太过辛苦。”
“此事之后,书楼出手,我自然会给崇天帝一个答复。”
九先生皱着眉头,忽然压低声音说道:“也许夫子登天归来,这天下才会有所变化,才会变得更加清正些。”
观棋先生并不回答,他也望向窗外,脸上浮现出笑容来:“陆景在进步,正因如此,他才会入崇天帝之眼,若是放在之前,他被卷入天龙之争中,书楼若在此时出手,我等哪怕无恙,他也会被崇天帝抹杀,以此作为对于书楼的惩罚。”
“可如今却大有不同,陆景越发出彩,就连崇天帝也舍不得杀他了。
在这之后,输了要付出代价,这代价就由我来。”
观棋先生轻声低语。
九先生忽然冷笑一声:“君子可以欺之以方,若我们没有那许多杂念,若我们心中未有理想,若我们只是一帮目无法纪的土匪
若是其他几位先生俱都归返,哪怕是这太玄京,哪怕是强者辈出的朝堂,也不敢问书楼要一个答复!”
观棋先生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可若是君子有通天之力,自然可修正世间,凡间的力量总归不够如今我们且等夫子归来,且看一看那自有一股不屈之志的少年,究竟能成长到什么程度。
“他是我们的晚辈,是有可能承四先生之志的人,我们总要照顾他。
今日太玄京中风云齐动。
能够直视这天龙之争,站在云端的真正大人们,自然也能看到发生在养鹿街上的许多事。
一位天骄还未曾崛起,便将要陨落。
有些人心中抱有可惜,有些人心中无丝毫一样。
而诸如大柱国苏厚苍、太枢阁首辅姜白石这等知晓斩仙棋盘的人们,却在静静看着这一幕。
苏厚苍背负双手,皱着眉头,眼中颇有些遗憾。
“以此等方式铸造斩仙之剑,那他的剑气、刀意、正气岂不是都要归于平庸,自此成为一柄纯粹的剑刃?”
苏厚苍想到这里,他眼眸落处,似乎又看到云中有桃花飞舞而来,化作漫天光彩,眼里却越发有些惊讶。
“书楼护道却也不知是好是坏。”
大柱国想到这里,便不愿再去想这些了,心中只可惜那呼风唤雨两件宝物,也许无法发挥出真正的力量。
太枢阁首辅姜白石拿着许多青草,喂养眼前的白牛。
可今日的白牛却侧过头去,不吃姜白石手中嫩绿的青草。
姜白石老朽的面容上露出些苦笑,道:“圣君想要登天关,天下想要大一统,百姓想要安居乐业,
其他种族想要有一处栖身之所,天下万民不希望再有征战。
所以,总要委屈一些人才行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宝剑锋从磨砺来。
你不要责怪我。”
除却这些站在云端的人们。
也有更多人只把这一场争斗,当成是玄都两条天龙之间的争斗,而那陆景则是被卷入其中的可怜人。
东宫。
太子妃身穿一袭华贵长衣,皱着眉头,似乎是在考虑着些什么。
她身后,一位女官低着头,道:“若是景少爷死了,陆神远死后,他的长生法也就就此断绝。”
“只是如今出手,总免不了暴露许多,甚至要牺牲一些强者。”
女官话语至此,太子妃转过身来,朝着更深处的殿宇走去:“这场争斗吸引了太多人的目光,若贸然出手,极有可能暴露。
既如此,就让鬼刺青走上一遭,躲得远些,躲在暗处,看看是否能够起一些助益!”
李雨师带领十二死士,一位神火境界的妖女,以及一位神相境界的将军,前来围杀陆景
却在太玄京中,引起这诸多风波。
而褚国公府为了这一场围杀,不知调集了多少强者。
除了真正前来围杀陆景者之外。
还有许多强者,都在密切注视着太子一脉的动向。
所以当朱雀、玄武两位女子,带着十五位巨枪豪客,前来养鹿街。
就有更强者前来阻截!
可是虚无中,也有太子一脉的更强者出手。只是这里乃是太玄京。
即便两条两条天龙相争斗,也不可闹出太大阵仗
于是在很多人眼里,一切彷佛悄无声息,一切彷佛平静的流水中起了波澜,却看不到寒风的刺骨,也看不到平静流水之下的暗潮起伏!
而在这短短时间里,一切的焦点,都是腰间佩剑的陆景!
空山巷
中!
裴音归站在那寒冬中越发旺盛的白梅之前,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担忧,却并没有什么犹豫。
只见她探出手掌,广寒宫出现在她手中。
当广寒宫闪耀出微弱光芒,裴音归神色忽然有所变化。
“有齐国强者踏入养鹿街,隐于黑暗中,这隐于黑暗的神通来自于大法师。”
裴音归瞬间明白过来:“古辰嚣睚眦必报,每一件小事在他心中都会成为一根根这是他疯癫的刺!
陆景先生开罪过他,古辰嚣又如何会放过这个机会?”
裴音归心中这般想着。
可她身上却隐隐有月光复现,眉梢处那宫殿纹路也有澹澹的流光闪过!
就连裴音归的气血中,都有月光闪烁。
于是在闪耀的月光中,在白梅映衬之下,不知为何,此刻的裴音归并无什么犹豫,也彷佛根本不曾担忧自己一旦射出一箭,便要再度流入逃亡。
她只是弯弓搭箭,只是想要救一救这一年三个月以来,她唯一遇到的同道中人!
就在这养鹿街上!
李雨师眼中杀意毕露!
有人伺机救人,有人想要斩下陆景的头颅,以抹去自己的羞耻。
天上十一先生,想要一掌拍下,将这方圆中所有想要杀陆景的人,全部拍个稀巴烂。
远处的南风眠,正竭力赶来,却被年老得褚远谷阻拦。
太子诸多强者,已经赶到,正要出手相救。
更多人并不知晓养鹿街上,发生了这么一桩大事。
而在李雨师眼中事已得手!那七境持枪将军一杆长枪刺出。
十二位褚家死士在那妖女的带领下,已经准备抹去陆景的脖子!
李雨师大蟒御风神通显化法相,他心中还在低语:“陆景,我记得当日与你说过,凡事总要讲究一个礼尚往来,你既辱没于我,我便亲手杀你,斩下你的头颅!
能亲手杀一位少年天骄,你能死在我手里,回去之后,我自会煮酒祭奠你”
狂风呼啸,风波连连,大地震动,周遭那些建筑都被澎湃的力量影响,房屋都开始倒塌。
这般强盛的力量,都要落在陆景身上。
可就站在空山巷口,独身佩剑的陆景,眼中却依然没有担忧,更没有恐惧。
他此刻有些清冷的目光,好似穿透了重重的距离,与李雨师的目光对撞。
李雨师心中骤然间觉得这陆景为何不怕?
“雨师公子,你屡次杀我,却始终没有付出什么代价。”
陆景一道神念袭来。李雨师童孔微动
天上的十一先生也在皱着眉头,低头注视下方。
已经弯弓搭箭,正要开弓的裴音归表情有些怔然。
曾经太子邀请陆景时,煮茶的朱雀却勐然停手,不再向前。
因为她也听到了陆景的话语。
“今日陆景想亲自来!”
此时此刻,天上云雾阵阵,无星无月!可也正是在这时。
陆景手中一块石头碎裂,然后化作烟尘,消散于天地
那就是莳花阁中,古辰嚣命他作画,本是大凶之象,而这大凶之后,陆景只得了这么一件奇物那便是天官降神石!
天官降神石化为烟尘。
那烟尘不过须臾间就已腾飞,登临高空。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
然后便是满天星月明如昼!
却见一道道星光铺展,透
过厚重的云雾,直照而下。
天上云雾接天极,星河欲转千帆舞!
星辰瞬息流转,彷佛过去无数次,却仅仅不过一刹那。
而那诸多星辰流转之后,一颗璀璨明星冉冉升起,照耀光辉,直射而下,就落在陆景身上!
观棋先生、九先生、十一先生
首辅姜白石、大柱国、中山侯、几位国公纷纷抬头,看向天上明星。
“天官星”中山侯荆无双心中自语。
甚至太玄京中不知多少凡俗百姓都被这刺目星光映照,满是惊喜!
星辉如璀璨长河,彷佛照出了天上明玉京。
而那满天星光,已经落入陆景元神之上,让陆景元神变得无比璀璨!
此时此刻,陆景就站在原地,他元神耳畔彷若听到一位男子在轻声自语
“摩挲素月,人世俯仰已过二百年。”而陆景也已道出那句
“雨师公子想要杀我,可曾问过我了?”玄檀木剑倾刻间出鞘而来!
一道辉煌剑光冲天而起。
就彷佛陆景手中的剑,此刻映照着满天的繁星,映照着人世俯仰二百年。
纵横的剑气,在夜空中燃烧而起。
寒风好像也在燃烧,陆景朝前走出一步,玄檀木剑就如此优雅横空
斩去那条大蟒!
持枪而来的无名将军身躯高大,大枪横扫,气血弥漫,神相隐隐浮现在他身后。
他那杆赤红枪头的长枪上,好像也有一座赤红色的山。
炽热,而又沉重!
可陆景依然前行,玄檀木剑轻挑。
红色的扶光剑气,好像挂出一道晚霞,又好像燃起了漫天的烟火。
那赤红色的长枪,瞬时间便被弹飞,无名将军
周遭的虚空,都彷佛被陆景的剑燃光了空气,一阵阵涟漪四散而去,大地震动的越发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