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入梦(2 / 2)
姌杺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她却不知道自己已经退到了崖边,身体一倾,向后倒去。星罗冲上来的时候,抓了个空,在她惊恐的目光中,姌杺的下落被她自己招唤出的一条粗壮的藤蔓截住了,她被重新送回到地面上。
星罗放下心来,看下阵内刚才趾高气扬三人,此时哭嚎奔逃的样子,露出冷笑:“逆灵阵,好玩吗?”
“够了,大人够了。”灰头土脸,泪痕未干的姌杺小心翼翼地拉着星罗的袖子祈求。星罗哼了一声,甩开她大步离开。姌杺一边喊着大人,一边跟了上去。升在半空中的黄色纸符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风化消失。
场景一转,空无一物的石室内,灰色的墙上映出了释灵们聚集在一处的场景。各种头色的释灵们围成一圈,因空地上正在发生的事件议论纷纷、窃窃私语。一个留着棕色长发,着浅黄色衣裙的女人负手而立,另一个灰绿色的头发,着湖蓝色衣袍的男子正甩动着手里带着绿色电光的藤鞭,一下一下抽打女人的身上。场内有一个声音在跟着报数:“一百十一、一百十二……”藤鞭带着勾刺,女人的衣裙上已是血迹班班,她的脸上却仍是淡淡的,没有露出丝毫痛苦的表情。
“看到了吗?你的母亲在为你受刑。整整两百鞭刑。木克土,更何况是出自木元素长老之手,带灵力效果的鞭打。普通的释灵五十下便可能没了性命。”一头乌发高挽,着素色锦袍的女人说道。
“为什么她要那么做?我没有错!是那些人先挑衅的。”星罗此时正一脸怒气地瞪视着墙上的画面。她盘腿坐在地上,没有被任何东西束缚着,却连一个手指都动弹不得。
“为了你。你把金元素长老的女儿和木元素长老的儿子困在阵中,接受了一个时辰克制他们元素的法术攻击。你知道这有多恶劣吗?金长老的女儿现在连自己的元素能量都召唤不出来了。他家的人最是护短,如果这次不让他解气,以后有的是你的苦头吃。”
“恶劣?他们不恶劣吗?这些年来,他们当面背后做了多少小动作?说闲话,让别的孩子孤立我,这些也就算了。竟然敢当着我的面欺负我的人?这样羞辱我!我为什么不能还手!凭什么!”
“凭你的母亲是长老。藏尘之地动乱频发,释灵一族人心惶惶。这时候,如果长老之间闹出不合,五行元素相生相克,万一藏妖来犯,释灵们心怀各异,很可能阻击不力,造成族灭。”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她的族人!她做什么都是为了族人!连生了我。也是为了她的族人。”星罗不愿再去看母亲被抽得伤痕累累,被众人围观的样子,干脆闭上了眼睛。但鞭子抽打在身上的啪啪声,一声接着一声,传入她的耳中。心也随之一阵一阵地抽动着,她想,那应该很痛吧。
素华没有接话,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时也,命也。总会有一些心私狭隘,汲汲营营的小人,亦有一些如你母亲这般心怀赤忱,大仁大义的高洁之士。你虽无她的志向,却因她的志向而生。你忍心见她踽踽独行,终无所获吗?忍心看着这释灵一族,这泽梦仙域生灵涂炭,化作炼狱吗?”
那声音飘飘荡荡远去了,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隐约有哭声传来,是姌杺的哭声,她跪俯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躺在床上棕发女人却面带微笑,直劝她不要再哭了。星罗皱着眉头说道:“你出去哭,听得心烦。”姌杺便起身离开了。
星罗看到母亲有些虚弱,却还带着温柔的笑容的样子,心里酸酸的,也想哭。怕被看出来,便站起身,想离开。
“等一下。”殷夫人突然攥住了她的胳臂说道,“我们说说话吧。”
星罗只好依言坐回了床边。殷夫人露出了满意的笑,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星罗的脑袋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做。但,这是我所能做的最好了。以后,他们也不敢再欺负你了。毕竟不是谁都敢抽你母亲我的鞭子的。”说完,她还冲着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见女儿还是板着脸的样子,又说,“别不开心了。我给你讲讲人间的事情吧。”
她完全不管女儿一脸,我不想听,你不要讲的表情,开始津津有味地讲起人间的趣事来。说人间有各色美食;有各种热闹新奇的庆祝活动;人间的女孩子如何的心灵手巧,织出的衣裳,设计的手饰如何精美绝伦。
没想到说了半天,星罗只不屑地来了一句:“还不过因为他们无法修炼,生命短暂。只能把精力花在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上面。”
殷夫人不满地说:“不能这样说。生命短暂并非他们所愿。能让有限的生命变化出无限的乐趣来。不是很有意义吗?寿数再长,便是与天同寿,若一直只是懵懵懂懂地虚度,也是惘然。”
星罗冷哼一声,道;“是啊,他们是活得挺有意义的。一群微如蝼蚁的凡人却把我们整个泽梦仙域弄得乌烟瘴气的。真是了不得了。”
“也不能全怪他们的。”殷夫人再次叹气,讨好地摇了摇星罗的手,说道:“我知你怨我擅自决定了你的人生,让你吃了很多苦。我生了你,却无法许你父母双全,一世安乐。而是希望靠你,助我泽梦子民度过灭族之祸。我欠你良多。”
“在人间时,我曾看到,有母亲教训闯了祸的熊孩子,会说:我是上辈子欠了你多少债啊。生了你这样的惹事精!我便想,若有下辈子。真希望自己可以是个普通的女子,而你,能再做一回我的孩子,我定努力做个好母亲,好好还了这份债。”
殷夫人说到此处,竟再也说不出话来,眼中似有泪光闪过。邵宸极看不真切。视线变得模糊起来。耳边隐约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一个声音在说:可惜啊,你我哪里来的“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