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裕王:我好怕啊!(2 / 2)
这个时候见她跟自己说话仍是这般小心翼翼,裕王心里便觉得有些空落落的,当即叹了口气:
“张居正主持土改,未再踏足王府一步;谭纶在浙江也不来个信;徐师傅家又出了事;高师傅见不着;面前只有个你,又连真话也不敢跟我说。说句灰心的话,不幸生在帝王家呀!”
李妃怎么也没有想到裕王这时会有这一番交心,见他说这话时站在那里身形瘦削,又是一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样子,一阵疼怜和埋藏心底的那份委屈,带着泪水不禁蓦地涌了上来。
连忙放下手里的针线,扭过头去找手帕。
裕王虽背对着她,却知道她在揩泪:“哭吧,再过几天我这个储君被废了,就不用再哭了。你带着世子向父皇求个情,看在孙子的分上,父皇应该还会给我们一块藩地,咱们奏请搬到湖北去,那里是父皇的龙兴之地,守着我祖父兴献皇帝的陵寝,咱们一家平平安安过下半辈子。”
“王爷!”
李妃手里拿着手帕泪水夺眶而出,哪里还有心思去擦拭,奔了过来在背后抱住了裕王的腰,将脸紧紧地贴在裕王的背上:
“王爷千万不要再这么想!王爷今天这样说了,往后有什么话臣妾都会跟王爷直言。譬如眼下这个局势,王爷的苦,臣妾也知道,既要事事顺着皇上,心里又要时刻揣着我大明的江山和百姓。既有这颗忠孝爱民的心,王爷就是天下最好的储君!父皇何等圣明,又怎么不会知道自己的儿子。”
被爱妾在背后抱着,这番话又是如此贴心贴理,裕王的腰慢慢挺直了。
这种感觉甚难分明,究竟自己是背后这个女人依靠的大树,还是背后这个女人是支撑自己的大树?
他将手里的书往一旁的椅子上扔去,双手握住了圈在腰前李妃的手,慢慢将那双手掰开,牵着她的一只手又将她慢慢拖到了身前。
李妃许久没有见到裕王这样的目光了,这时被他看得羞涩、感动和委屈一齐涌上心头,低下了头:“臣妾要是说得不对,王爷只当臣妾没说就是。”
裕王:“说得好,说得很好,接着说。”
李妃这时望着裕王的胸襟,轻轻说道:“朝里的大事臣妾哪里知道那么多。可有一条臣妾心里明白,先帝正德爷就是因为没有后嗣,父皇当年才因宗人入继大统。眼下父皇只有王爷这一条根,王爷又替父皇生了世子,祖宗的江山社稷终有一天要由王爷承祧,父皇怎么会断了自己的根?”
“就拿最近的这件事看,都是用《大明律》在办事,不是锦衣卫胡乱拿人,这是清官在办贪官啊!后世子孙给圣人脸上抹黑,自然要用重典。”
裕王:“旁的也就罢了,那孔府、朱氏,还有徐师傅家……”
李妃当即打断道:“王爷,《易经》上说潜龙勿用。王爷什么也不要想,咱们这几天就当平常百姓家一样,关起门来过几天平常日子,事情总会结束的。”
裕王眼前那一片灰暗被她这番话轻轻一拨,竟见到了一线光亮,见李妃依然微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胸襟,不禁用一只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颌,望着她:“可惜你是个女儿身,要是个男人从小好好读书,不比徐师傅、高师傅和张师傅他们差。”
李妃被他说得破涕笑了:“臣妾劝王爷,王爷反笑臣妾。”
裕王:“我说的是真心话。往后遇到什么事,你都这样跟我说。听你的,关上门,咱们这几天只让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说完这句,他的步伐也有力了,走到椅子前拿起那卷书,坐下认真地看了起来。
李妃心里热烘烘的,亮亮的目光看着在那里看书的裕王,好一阵子,自己也去拿起了针线,走到裕王身边的那把椅子前坐下了,一边绣着道袍,一边陪他看书。
可这时光也就短短一瞬,裕王坐在那里看了没有几行又站了起来,又开始似看非看来回踱步,显然剪不断理还乱。
裕王这个便宜儿子,嘉靖不在意。
很显然,他活不过自己的,性子又柔软,一点培养的价值都没有。
至于孙子万历,嘉靖还是失望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