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心有所感(2 / 2)
柳尺就这么开始了人生的首次入道,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此刻的他觉得自己处在一种真实而又虚无的状态,似乎世间的一切都在其眼中慢步走过,又好似自己身处在一处没有尽头且空无一物的空间里,就好像天地初生之前的那种状态,偶尔会从远处传来点点亮光,但是转瞬即逝。这时,一只白色的蝴蝶停在了他的肩上,就这么地睡下了,无论是天晴还是下雨,身皆在此。
……
“沙沙沙……沙沙沙……”
洒落的枯枝败叶,被慢慢聚拢在一地,在打理干净这满地狼藉之后,一双纤纤细手轻轻捡起了身旁一个人形雕塑发丝间的片片落叶,还有些许小树枝。想要轻拍其身上的灰尘,又怕惊扰到了,在伸手向着那肩上的灰色的蝴蝶尸身,在快要触碰之际,蝴蝶死而复生,围着那雕塑翩翩起舞,不时抖落双翅的灰尘,渐渐显露那原本白洁的翅身。
林间豆蔻重拾扫帚,如此年华,本应风含情,水含笑,却是眉间乌云环绕,双目时而回眸,待来日,再为君扫开阴云。脚步声越来越轻,原是渐行渐远。远处一双不再明亮的双眼,望着这一幕幕,也如那雕塑一般,一动不动。这个地方隐藏在山花烂漫之中,虽无人作伴,但晚风,瑕月,虫鸣,如何不能为伴。也无人知此人何时出现在这里,又待了多久,又在何时会离去。只是在某个不被人记起的日子里,这里的雕塑少了一个,只在原地遗留下一对深约半尺的脚印,却也在风吹动而摇曳的花草中被掩盖住。
……
癸丑牛年,丙辰月,乙酉日,正值清明,清明时节雨纷纷。辰月,乃三月也,震也。阳气动,阴气尚强,雷电振,民农时也。万物皆生,草木由弯曲的草芒径直通达。辰亦房星,二十八星宿之一,现则耕田的天时到来。
天街小雨润如酥,将少年的仆仆风尘缓慢润泽,眉间灰尘被一双明月向上轻推,天地好似在此刻静止了一瞬,却又好像是错觉,雨还在下,路还要走。只听噗通一声,那三年未动的雕塑掉进了小溪里,消失不见,而那肩上的白色蝴蝶早已不知去了何处,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小院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院里杂草丛生,葫芦藤却依旧是长势良好。院里今天多了一个忙碌着的身影,画卷里的人物逐渐变得清晰,依旧含笑,像是从未怪罪过为何让他蒙尘,之后又被轻轻挂起。院里杂草的羽翼被剪除殆尽,房间也恢复了往日的整洁。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变化,但是又好像变了些什么。
祖师爷的画像面前多了一个身影,不一会只余留下三柱缓缓变短的焚香,院里的葫芦藤叶还挂着点点水珠,浇水的人却是没了身影。
……
符家今天在门前挂起了红灯笼,走过的人虽觉得奇怪,却也没人上前多问,不时传出的香味也能让人食指大动,不知是做的何种珍馐美味。一个少年从驻足的人群中走过,显得尤为匆忙。
“刚是不是有人从这里走过去?”
“没有吧,你是不是眼花了。”
“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
“又在折腾你媳妇儿?”
“是她在折腾我。”
“……”
少年正是那个入道了三年,至今才苏醒过来的柳尺。在打理了一番自己之后,回到了居住的小院,看到那般荒凉的小院便知师爷在他入道期间并未回来过。他其实是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今昔又是何年?只是他很想很想一些人,于是打理好院子便径直朝着道一城奔来,这也是他首次运用修为来赶路,当走到门前,却是有点近乡情怯了。不由心想:也不知道,爷爷有没有怪我,这么久了都不来看看他老人家。
终是踏入了那个院门,看到了那些个熟悉的人。便快步走到那个眉间岁月痕迹更为明显的老人身前,双腿就这么重重跪在了地上,而老人也伸手搀住了他。
“爷爷,我回来了。”
“回来了好,回来了好啊。”
“你不会要哭鼻子吧,那本小姐可是要笑话你的哦。”
“叔,婶,雪雪。”
“叫学姐,雪雪是你能叫的吗?”
“好的,雪雪。”
“别闹了,快起身吃饭了,等你好久了。”
“你们知道我要回来?”
“你还未入城,爷爷就知道了,特地亲自下厨,还吩咐我把门口的灯笼换了呢,就是为了迎接你,你就偷着乐吧。”
“师弟呢?”
“你是说我哥,他还在混乱森林历练呢。”
“嗯,好,那先吃饭,我都饿了,而且好久没吃过爷爷做的饭菜了,你听听,咕咕叫了都。”
说着指了一下自己的肚子,不由引来众人的欢笑声。柳尺一上桌,发现全是他爱吃的那些食物,不由心生感动,再看向自己的碗,在他晃神的那一秒,便已是满到甚至不能再上面添加一粒米饭。就这么地低着头吃完了这一暖心暖胃的家宴,那种感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只是会让人很欢喜。
柳尺在这里一待就是三天,甚至还浅浅地偷懒了。只是简单回顾了一下所得,更多的是陪着爷爷在田里散步,看看秧苗的长势,或是不时弯腰除一下杂草。看着这茁壮成长的小苗,柳尺能感觉到爷爷内心似乎很享受这种看着慢慢长大的感觉,还有那种有所期盼的幸福感。而符家,此刻却是成了老爷子的农田基地,被改造得如之前在小镇居住的那个模样。家里也不再需要丫鬟侍卫,都给老爷子在给了一大笔补助之后便遣散了。唯一剩下的一个,还是因为她已经是没了家,多年前由婶婶所救,虽是自由之身,却是没了去处。
“爷爷,这个你收好。”
柳尺将几张写满了文字的白纸递给了爷爷,他不知道自己能给他什么,但是却知道自己有什么。
“你要走了?”
老爷子并未伸手去拿,但是却大概猜到了里面是些什么东西,而这些东西绝对是柳尺的不愿为人所知的东西。
“嗯,我会时常回来看爷爷的。”
“这是?”
“我自己修行所遇到的一些问题,而师爷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只能来寻求爷爷的帮助。爷爷不用着急的,我下一次回来,你在回答我。”
柳尺将其放入爷爷手中,便运起功法向着道一宗疾驰而去。老爷子看着这几纸书信,只一眼,便知这是柳尺父亲留给柳尺的那个功法,至于后面的,便是柳尺这入道三年的感悟,又哪里是修行所遇到的问题。说着便要毁去自己对这一部分的记忆,毕竟这是这孩子最大的秘密了,直到看到了最后一段话。
爷爷,我知你并不愿,但是孙儿却想着能够永远吃到爷爷做的饭菜,同时也想永远被爷爷所庇护。爷爷是我现在最为亲近的人,前面部分是父亲留给我的,应该能对爷爷有一些用,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能为爷爷做的事了。至于后者,是我入道所得,也顺便写上了,若是没用,还请爷爷轻些笑话。
三天后,田埂上的老者站起了身,吐出一口浊气,双眼的浑浊尽去,红光满面。柳尺回望北方,那是家的方向,江湖人是要入江湖的,然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是却没有温度,入江湖之人,是要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