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 水月洞天(1 / 2)
不知昏迷了多久,袁左使终于悠悠醒转,浑身酸痛有如散架一般,耳边仍在轰轰雷鸣。
尚自在昏昏沉沉之间,老道只知痴痴盯着眼前的大冰坨,呆若汤鸡。
“呦,这位水灵灵的道友莫不是咱们未央宗不世出的花间圣手?只是三日未见,怎么袁大左使倒改了风流性子,不爱窈窕美人独爱这……这一块大冰鉴了?”
袁丹丘闻声茫然的转过头。
只见光影参差,暗香浮动之中,花髻似锦、窄袖轻罗、娉娉袅袅的翠寒烟步步生莲,翩然而来。
乍一看见鼻青脸肿,几乎脱了形的袁丹丘,原本似笑非笑的翠寒烟着实吃了一惊,绛唇微张,掩袖顾盼。
待翠嬢孃走得近来,细细端详眼歪嘴斜的袁道人,初时只是唇角微挑,美目流转,抿嘴轻笑,到最后实是忍俊不禁,笑得前仰后合,如同绽开的三春之桃,花枝乱颤。
看着那惊心动魄的一双酥滑丰腴在眼前颤颤悠悠,仿佛随时都要破茧成蝶,撑破香罗,袁丹丘长吁一口浊气,终于回过神来。
掸去衣襟上的水渍泥沙,恭然扶正紫霄如意冠,老道嘿嘿干笑了两声道,“贫道……舟行至此,徜徉于山水之间,心游于太玄物外,不慎于这潜龙湫失足溺水,着实让寒烟师妹见笑了。山迢水遥,却不知晓师妹如何千辛万苦寻到此处?想必是和丹丘心有灵犀吧?”
媚眼如丝的翠寒烟瞟了眼袁道长,啐了一口,没好气道,“寻到此处?心有灵犀?你且抬眼瞧瞧,此为何地?”
饥肠辘辘的袁丹丘艰难的将目光从那对浑圆饱满处移开,初时只是心不在焉游目四顾,但愈是探察,愈是心惊。
此处别有洞天,显然是个瀑布后的石洞。
洞口外万壑千岩,玉龙飞舞,霁雨当空,千丈残虹凌霄横飞。
洞口处紫霾生烟,画帘玉屏随风飘摇,大珠小珠撒落一地。
洞内鬼斧神工,石笋青幔怪石嵯峨,簇簇青藤,瑶草生香,一潭寒碧清澈见底,一线月光时隐时现。
只见眼前丽人抿嘴轻笑,柔荑微拂,纤指遥遥一点,洞顶四壁顿时光影婆娑,星如莹水,仿佛挂上了一泓脉脉银河,如梦似幻。
翠寒烟一时神思恍惚,细声曼语道,“故园不谙红尘路,二十三年弃置身。这龙湫瀑后,钟灵毓秀,藏风聚气,乃是三江水脉交汇之处;洞内又有造化神秀,水镜为轩,玉璧为穹,寒潭为鉴,每逢月圆之夜,洞内高悬三轮明月,霜华如练似匹,灵雾氤氲化雨,实乃一处萃取天地精华的水月洞天。”
翠寒烟柳腰轻展,流风回雪般轻轻挪步来到寒潭边,盈盈坐在一条青石之上。
这丽人指如削葱,静静弯腰掬起一捧潭水,看着水滴从指缝间如泪珠般滑落,神情迷醉,沉思半晌,才继续道,“盖因这石洞天然便是一个幻虚隐灵阵,天机内敛,神物自晦,那水镜洞口终年似虚似幻,隐入烟尘,根本不似存于世间。”
轻叹一声,翠孃孃继续道,“昔年雪奴儿顽皮贪耍,不舍不弃追逐一只七彩斑喙凤灵蝶,又有鼻间乌白二芒无禁不破,才得以偶入此间,成了奴家昔年的一处金丹别府。你这惫懒道人何德何能?竟得闯入此间,想来定是雪奴儿的无端多事。”
提起雪奴儿,翠寒烟神念一动,皓腕轻摆,白玉貔貅一溜白烟便自行飞入玉手之中。
神识所至,翠寒烟赫然察觉沉睡中雪奴儿的方寸灵湖竟已干涸见底。
丽人立时怒火中烧,俏脸含霜,恨声道,“你这贼道人好生糟践雪奴儿,老娘千辛万苦二十多年,才攒了七滴月霜灵髓,平日里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现今则好,一干二净半滴不剩。”
翠孃孃柳眉剔竖,叉着腰狠狠啐道,“若不是老娘和雪奴儿心有灵犀,日夜兼程赶来此处,岂不是让你个贼道瞒天过海?今日你这泼皮不给说个究竟,看老娘不割了你那话儿扔去喂狗!”
刚刚摇摇晃晃踉跄起身的袁丹丘,只觉裆下一紧,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嗫嚅了半天,袁左使万分委屈道,“翠姑奶奶息怒则个,伏乞容小道一一禀来。话说这冥狱铁丘坟的生死一行,满打满算,某至多只用去三滴灵髓。”
老道撅着屁股,急忙爬前两步,抱着翠嬢孃的小腿,委屈万分道,“但这雪奴儿大人却不知为何,在乱葬岗绕着十几个山头,上天入地,不依不挠刨出这个劳什子,还如获至宝紧紧抱着飞驰了五百余里,前后一番捣腾便至少耗去三滴半。”
扳了半天指头,袁丹丘苦着脸道,“至于后来这半滴,想来盖因雪奴儿大人菩萨心肠,拼着油尽灯枯救了失足小道的一条贱命,将某和这冰疙瘩一起拖进这潜龙湫水月洞天,贫道每每思之念之,便愧疚不已,泪涕满襟,百死吾身亦无怨无悔。”
翠寒烟白了一眼似是以头抢地,伤心欲绝,却抱着自己一双莲足大嗅特嗅的某人,冷哼一声,一脚踢开老道,啐了一口,“呸!戏演之甚者,想那千金楼牡丹园的头牌优伶冷月楼也不过如此。”
黛眉微蹙,纤步微尘,翠寒烟倩影一闪,绕着这冰坨缓缓转了三圈,上下仔细打量。
丽人喃喃自语,“此乃九幽冥泉之冰,漆黑似墨,神识难入,万载不化,凡火莫侵,于这人界九州倒是件稀罕物事,但除去炼制鬼道丹药法宝,修炼冥界神通,炼三尸驭阴魂,还能有何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