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有九重(1 / 2)
庭院中风雨大作,闪电如昼,夜幕落下,影影绰绰的山林闪着白光,连同眼前的世界都显得不真切,如同蒙上一层薄纱,置身幻境。
屋内烛火昏暗,微风掠过,竟有丝丝凉意。萧逸君护住蜡烛,心神难宁,燥气难挡,便没了看书的兴致。现今的他比不得富庶子弟,难得闲下来常翻书作乐,偶尔阅览一句心仪的诗句,如饮甘霖,反复斟酌,才堪堪懂得其中真意。
少年心性,路无泥泞。
空气中散布着淡淡的松香气味,清新淡雅倒是不俗,虽不是名香,但驱除久无居住的空房霉味已然足够。听闻宫廷中所用香料用料繁多,所用之杂令人惊叹,其中外邦藩属进贡的更是千金难买,皇族亲贵得之都视若珍宝。至于仙人所焚的香,闻之白日飞升,那是想都不敢想。
萧逸君站起身,在屋内踱步,默背前段时间老道人赠送的经书,说是祖上流传下来的心法,是他们一脉的祖辈所著,无有什么大功效,就是平静心气还算可行,一直被道观视为静心根本。只是后来没落,此经几经辗转,虽重回道观,却早是人人熟稔的货色,那段最为艰巨的岁月,都曾主动刊印贩卖维持道观开销,所以算不得珍贵,不必心里愧疚。
夜色渐深,一阵凉风吹拂而过,萧逸君顿感冷意。左右张望后,发觉门窗紧闭,他心生警惕。余光瞥见靠近庭院的的窗户似有异动,他谨慎地靠近,透过窗纸外听得隐约有潮汐声涌来,风中夹杂着一股清澈的鸣叫,似是某种动物,空灵悠扬,又带着无尽的悲伤。
他尽力眯着眼朝窗户走进,雨声依旧,可庭院地面竟泛起白雾,由远及近向厢房蔓延,有如那神仙降临般的情形,云雾缭绕。不真切间见得雾里群山隐约,其中亭台楼阁鳞次栉比,虚空中有那遨游的鱼群追逐嬉戏,更有那如山岳般的大鱼跃出海面,腾空翻转,随后掠起惊天浪花。
他瞳孔紧缩,吓得向后瘫倒,一不小心掀翻长椅,猛然颠倒在地。只是片刻,屋外异象全都散去,雨声涛涛,漆黑一片,似乎一切都不曾发生。不怪他害怕,这情形像极了他看的志怪小说,里面常有书生夜宿寺庙,惨遭恶鬼吞噬精魂的桥段。他吓得直哆嗦,莫不是从踏进道观开始自己便身中幻术,此后种种皆是幻象,至于天象异常亦是妖魔留住自己的手段?
一时他为自己的异想天开感到可笑,老道人和言守望不说朝夕相处,却是他知根知底的长辈,怎会做得了假。他却不知,世上大有精通幻术者,是那非龙生的蜃龙,锦雉与蛇正月所生,引天雷将其推入泥土数十米,盘作蛇样,两三百年后见月光而一朝化龙。
蜃龙喜食燕,口鼻呼出的气息便是海市蜃楼,连仙神都难辨真假。
良久,萧逸君见四周都没有异常才静下心来,尽管觉得诡异,还是暗暗安慰自己是神思倦怠所致。鬼怪一说不是亲身所见,终归是做不得真,便是有,其中多少是那人心作祟。
人心险恶,更甚鬼神。
在烛火的映衬下,墙壁直射的黑影随着烛火跳跃而开始摇晃。除了屋外雷雨轰鸣,屋内倏而没有声响,仿佛天地只剩他一人。萧逸君扶着桌角颤抖着起身,后背已经浸湿,枯瘦有力的手臂忍不住发颤。
在长椅上休息许久,萧逸君都难从刚才看见的场景中回神。那种近乎真切的逼迫感让他无所适从,他警惕地四处张望,内心升起一个念头:世间何处有仙?
神仙鬼怪一说向来是被人当做饭后谈资,可真正见过神仙手段的到底极少,倒是翻阅杂书古籍常有仙人的身影。
萧逸君一时神往,想起青雍道人偶然提及,千年前碧游观鼎盛时,曾有仙师临世讲道,教化众生,更有好几代观主得道飞升,荣享长生。并与他暗暗讲道,仙山中就有那宗门教派,指引人炼气长生,更甚者神通通天,偷天换日者都易如反掌。
不管青雍道人品性如何,他内心其实是相信的,不然不会流传那句“举头三尺有神明”,更不会有那各地县城供奉的文武两庙,山岳江河的山水两神。
少年思绪,有如二月春日,草长莺飞。
今日无月,唯有潇潇风雨,萧逸君只能猜测亥时过半,经历先前一番虚惊,睡意全无。他托着腮,盯着跳跃不定的烛火开始瞎想,看到放在桌上翻看一半的书籍便移不开,不得不说不论三教圣贤所著的书籍确实是极好的,当然,其余诸子百家的学问也很好,只是三教学问过于璀璨夺目,以至于紧随其后的百家碌碌无为。可那些个流派绝非俗物,在万载时光中某些时期甚至可与儒、佛二家争锋,例如墨、法、纵横三家祖师在千百前就曾跟至圣先师论道高低,更是一头盖过儒家。
据说在近万年前,有那百家争鸣,百花盛放的景象,除了佛家和道家,其余各家争先崛起。佛家是还未创下,至于道家,从数万年前便一直高高在上,如若神坛。
那段盛世时光各家所著的书籍,后来大都被奉为各家经典,其中所设内容繁杂,有如星辰海洋包罗万象。同样一句话,每个人所思不同,所得也不同,汇集起来就有繁星如炬,万家灯火暖春风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