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开幕（三）（1 / 2）
脚步声回荡在阴暗的山洞内，清晰可闻，每一步都将卢卡斯踩入更深的未知与恐惧。
若妮卡双手下意识抓住卢卡斯的手臂，金色的双眼紧紧盯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来人终于显出身形，借助山洞内微型太阳放射出的微弱光线，卢卡斯大致看清了这个人的样貌：
这个人金发碧眼，典型的纳依兰人，金发间夹杂着不少白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起，一副金丝单片眼镜戴在左眼位置，有着浓密却精心修剪过的胡子，身着体面得体的绅士礼服，给人以浓厚的书卷印象。
他挣扎着支起身子，用尽力气拔出绑在腿上的小刀，勉强架起防御的姿态，下意识将若妮卡护在身后，面色凝重的率先问道：
“你是谁？”
书卷气的老人没在意卢卡斯拿刀对着自己的举动，也没有在意卢卡斯提的问题。
他的目光游移在阴暗的山洞中，最后聚焦于放射着微弱光芒的光点。
老人眉头皱起，自言自语道：“虽然简易微弱，但这无疑是神恩仪式。可是莱恩大门处的迹象，是火元素释放的痕迹……”
他抬头看向卢卡斯和若妮卡：“刚刚在惩戒营内释放元素的，是你们中的谁？你们会元素魔法？”
从陌生的老人口中听到元素魔法的字眼，卢卡斯有些惊讶。
据将元素魔法传授给自己的那位老囚犯所说，元素魔法是他年轻时与同伴环游世界时创造的，是独属于他们二人，不应该广为流传。这位老人为什么会知道元素魔法？
但他立马将心中的情绪压下，面色依旧保持着凝重。
他看了眼身旁略显迷茫的若妮卡，又转头看了看书卷气的老人，心中快速衡量了一下，开口道：
“是我，我会一些释放与凝聚元素的法术。这又如何？”
老人又问道：“你认识阿兰吗？”
“阿兰？”卢卡斯重复了一遍整个名字，这是个很常见的名字，他不懂面前陌生老人的意思，“我认识很多阿兰，你说得是哪一个？”
老人哈哈笑了起来，就像是一个和蔼的普通长辈：“看来你不认识，我知道你的元素魔法从哪里学来的了，原来是这样。”
笑声停歇后，他脸上带上了一些歉意：
”对不起，孩子们，今天发生在莱恩的事情很重要，不能流传出去。只能委屈你们两个永远留在这里了。
“看着年轻的生命消逝，我心里也很难受，但没有办法，这是必要的牺牲。
“不过，莱恩是关押重犯的监狱，你们被关在这里，也一定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死在这里，就当是为自己的过去赎罪吧。”
说罢，老人右手抬起，虚幻的河流浮现在卢卡斯和若妮卡身边，将他们浸入。
艹！老东西，老子只是出生在莱恩被抓了壮丁！卢卡斯心中开始大骂。
但他并没有尝试解释，他已经听出来，老人要将他和若妮卡杀死的主要原因是保守莱恩的秘密。这是无解的矛盾，求饶的话语是没有用处的。
在老人结束讲话，抬起手的那一刻，卢卡斯就将手中的匕首向着老人扔了出去。
匕首冲着老人的头颅飞去，眼看就要刺中，却像是和老人不再一个图层一样，穿过老人的身体，扎进了山洞的岩壁上。
卢卡斯还想掏出所剩不多的日髓石继续反抗，身体与意识却被虚幻河流影响，陷入了麻木状态，过去的景象不断在眼前闪过。
注意到卢卡斯陷入无法控制身体的状态，若妮卡急忙上前扶住卢卡斯，她希望可以像之前一样脱离虚幻河流的范围。
她扶着卢卡斯跑向虚幻河流的范围之外，一碰到边缘，若妮卡感觉身边的景象开始扭曲，景象恢复后，她又扶着卢卡斯出现在了虚幻河流的中心！
若妮卡反复尝试，每次情景都如出一辙，她和卢卡斯反复出现在河流中心，无法脱离这片危险的虚幻河流。
她不断尝试，仿佛陷入了某种偏执的状态。
“若妮卡！冷静！”
卢卡斯微弱的声音将若妮卡唤回现实，她突然发现自己的思绪刚刚陷入了近乎停滞的状态，如果持续下去，自己一定会彻底迷失在这篇虚幻河流之中。
“谢谢。”诺妮卡轻声回复了卢卡斯一句。
她知道，自己必须做一些什么来打破现在的局面，否则，她的未来和她所搀扶着的少年的未来，都将停止在今天。
若妮卡突然感觉到，浸没在虚幻河水中，失去的力气有恢复的迹象，自己可以做些什么了！
身体比想法更快，她金色的眼睛变得深邃，自身连带身边的事务都变得虚幻起来，形象变得夸张，像是学龄前的儿童画出的抽象画，像是梦境中常出现的光怪陆离的事物。
老人注意到了这些，眼中流露出震惊的神色。
他从上衣口袋中取出一枚镶嵌着紫色宝石的女式胸针，戴在了自己胸前。随着他的动作，老人的脖子上凭空出现一道平整的伤口，血液从伤口略微渗出，伤口逐渐扩大。
老人不敢耽误时间，连忙借助这枚胸针的力量，使虚幻河流变得像若妮卡一样带上抽象夸张的画风，希望能借此阻止若妮卡的行动。
但若妮卡形象变化的速度比虚幻河流更快。在她与卢卡斯的形象变得极为抽象，几乎不可理解时，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山洞中。
见到两人逃离，老人连忙将精致的女式胸针摘下，丢在地上，再耽误一些时间，他的脑袋就将抛弃身体，独立存在！
老人缓了缓，捡起胸针，重新收回上衣口袋，望向若妮卡消失的地方，喃喃自语道：“梦境领域的神话生物……”
又有脚步声从山洞口传来，听见声音，老人使用了某种幻术，遮去了脖子上的伤口。
一位身材高大、身穿铠甲的军人走了进来。
军人向老人问道：
“大师，你这边怎么样？那两个逃犯呢？”
老人点了点头：
“只是两个偶然接触了元素魔法的小家伙，我已经解决他们了。将军，莱恩的情况如何？”
被称作将军的军人沉声道：
“彼岸花会的亡灵魔法把莱恩原本的守卫和囚犯都变成了活尸，给我的军队带来了一些麻烦，但也仅仅是麻烦，他们只是暂时在莱恩的中心顽抗，终将被我们扫平。”
他沉默片刻，语气略带迷茫：
“大师，我们的行为真的是正确吗？”
书卷气的老人面色严肃：“将军，黄昏将再次降临，我们必须前进，别无选择。”
狂风和暴雨早已止息，太阳隐去了它的身形，无数明亮的星星散落在漆黑的天幕之上。
其中，有些星星似乎离大地更近，它们组成了一条明亮的环带，跨越整个天幕，从大地的此端，延伸向大地的彼端。
天幕之下，纳依兰广阔的戈壁上，一位女孩背着一个年龄相仿的少年步履艰难的行走着。
若妮卡从未觉得，自己竟如此渺小。沉默的戈壁、无声的天空齐齐向自己压来，自己就要在这种可怕的寂静中被天地碾碎，留不下一丝痕迹。
“若妮卡，休息、一下吧，你一定、累了。”
背后，微弱的声音穿来，几乎不带任何气息。
声音打破了寂静的世界，若妮卡如释重负。
她小心翼翼的将卢卡斯放在地上，自己也躺在了他的身旁。
天地多么辽阔，但此刻却仿佛只有自己和身旁的男孩。
“谢谢你、带我、到这里。”
微弱的声音又从身边传来，气息已经难以支撑一句连续的话语。
悲伤涌上若妮卡心头，她闭上了眼睛。上午还充满活力与她交谈，向往着监狱之外自由世界的少年，现在却气息微弱，即将离开这个世界。
微弱的声音继续传来：
“来到这个、世界后，我一直想、看一看。
“看一看、外面的、这个世界。
“谢谢……”
内心涌起的寒意已经将卢卡斯整个冻结，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被困在了躯壳内，无处可去。
他听见啜泣声，明明来自他身边的女孩，但在现在的他耳中，却像来自天边一样遥远。
真是个善良的女孩，与自己认识还不到一天，却真诚的为自己的命运而伤心。
卢卡斯内心产生出一些歉意，早上自己发现她时，认为她是自己越狱路上的包袱，满脑子想着怎么甩掉她。
没想到，现在自己却成了她的包袱，只因为她的不离不弃才能走到这里。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颤抖着举起右手，指向夜空中那条由星星组成的明亮环带：
“我家乡的、月亮、是圆的。
“这里的月亮、却破碎了。”
他用力控制自己的喉咙，尽量让它发出人类的语言：
“还是我家、的月亮，更圆、更美……
“好想回家……”
声音越来越细微，最终彻底消失，少年的手臂落了下来，若妮卡的身边不再有任何气息传来。
若妮卡知道，自己身边的人类，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没有力气将卢卡斯埋葬，只能用双手，搬来一块块石头，轻轻掩盖在他的尸体上。
幸好，戈壁滩上不缺石头。
做完这些，她静静地躺在埋葬卢卡斯的石堆旁边，她见证了这位少年未来的终点，她在想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太过陌生。
时间慢慢过去，太阳却没有升起。
若妮卡看着满天星星从某处移动到另一处，周而复始……
周而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