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黄金之城亚穆图（1 / 1）

阴沉的云层下，赫菲斯裹紧大衣，把鼻子以下遮掩在竖立的领口下，帽檐遮住他的眉眼。像一只被风裹挟的牛皮纸袋子，他快步飘向通往地表委员会办公楼侧翼一扇小门的甬道。

最近局里的氛围已变得很微妙，温斯顿让哈夫雷多的团队协助赫菲斯一起做一个关于刘家族（黄旗最大家族超导体垄断对人类第一平台的潜在威胁性的研究报告，哈夫雷多表面上配合组织提供资料，背后却在自己做调查，安插在刘家族的线人对此大为光火，询问这明目张胆的挑衅是否得到了温斯顿的授意；与此同时，他发现局里有好几个重要同僚参与其中，甚至连他父亲都罕见地发来密电警告，身处未知阴谋的迷局令赫菲斯精疲力竭。

这几天他睡眠不稳，早上起床之后，立即感到灼心的焦躁。他尽快打发了妻子，在司机赶来之前快步走到后院的一处凉亭发呆。除了局里的案子，他还有别的烦心事。

他不得不求助于岳父的帮助。

但在那之前，他先去了趟上界的亚穆图。

在上界寸土寸金的地皮上，黄旗的几个大家族联合建造了亚穆图——被世人誉为黄金之城。它位于上界第三层，处在非常核心的地段，作为人类的金融、通讯和航运要塞，它还担负着外星工程项目的基建和军饷。这里不仅是银河运输舰队的枢纽，也是八大家族的财富中心。每当人们目睹这个奇迹般的要塞的时候，都会被那矗立在亚穆图标准界限外七公里处的巨大标志所撼动：那是一轮永不褪色的金色太阳。黄金之城的准入审查的严格程度并不亚于奥利奥查，作为达拉丁家族唯一的继承人，赫菲斯每次进入也必须经过半小时以上的扫描，以确保他全身上下包括血液里的成分都正常。

这半个多小时，是赫菲斯难得的放空时间。能进入亚穆图的人只有他，他的司机和随从都不被允许入内，但植入他后脑的通用版跟踪芯片还是能让小山家随时掌握他的动向和脉搏。

他每当这时都会想起被留在黑旗做人质的儿子。

从安检开始，赫菲斯逐渐卸去重压。黄金之城刚刚建造好的时候，外界有许许多多的传言，但未涉足过的人绝不能领会这里的奇妙。亚穆图的内部是一个巨大的球形“鱼缸”——站在入口处，你必定被震撼：他们在这里建造了一个小地球！这里的反重力技术运用炉火纯青，成吨的海洋生物在36度的球形海洋天空中遨游，但球心地带重力正常，像出埃及记一般辟出一片辉煌的建筑物，正中间的金尖塔直指苍穹，鲸群头朝下从塔尖上经过，喷出巨大的水柱，穿越重力孔洞化为雨雾落下将金尖塔身覆盖，折射出彩虹，成为黄金之城的胜景。地表各处贩售的电子画报上尽是这个。

“没有人比我们更懂得金钱的价值。”赫菲斯记得父亲曾说过，“在物尽其用方面，我们是天生的艺术家。”

当然这个巨型海洋水族馆还有别的重要用途，但赫菲斯的注意力并不在此。他犹如脱缰野马伸展开四肢，步履轻快：他回家了。还有更关键的原因：有人正在这里等他。这样的一次见面，是赫菲斯无数个昼夜日思夜想的，在他事业受挫的时候，在他被家庭阴霾的牢笼网罗的时候，在他试图忘记自己第一个孩子的时候。

回去的路上，那个戴墨镜的司机不合时宜地来了一句：“赫菲斯先生，恕我直言，从今往后您不应该再见这个人。”

赫菲斯如梦初醒，五雷轰顶，身体僵直。

司机冷冷地注视着前方，全然不顾车上还有保镖，直言快语地说道：“小山大人劝您正视最近的局势，任何使您分心或存在风险的因素，都应该摒除。根据最新情报，这个名叫k的男人正受到刘家族的贿赂。”

赫菲斯面红耳赤，愤怒地攥紧拳头，他瞥见身旁保镖似笑非笑的表情，猜到他们几个大概一直在下面八卦自己，又羞又气。就连在小山家的司机面前，他也不配拥有隐私，那些可笑的谈资无法获得丝毫的尊严，他只不过是一个人形工具。哪怕他的家族已经式微，但这也是他从未承受过的屈辱——况且他竟然还从这个司机肮脏的嘴里听到了一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新闻。

“你们管得未免也太多了！”赫菲斯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具备主人的权威。

司机略微转了一下脸，片刻之后又看向前方，赫菲斯察觉到他不屑地用鼻息哼了一声：这种轻蔑的微表情他非常熟悉，这是小山幸代以及小山家人对待圈养的动物经常表现出的态度。

“如果我不听会怎么样？”

赫菲斯压抑已久的愤怒终于爆发了，他权衡了当前的环境，认为就算被告发也可事后辩解。

“守护您的安全是我们的职责，”司机满不在乎地回答，“我们会替您消除外部不良影响、扫清障碍。”

赫菲斯知道，这意味着k没命了。他仿佛又看见妻子那神经质的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