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傲乌（2 / 2）

至少林觉确认了一点：傲乌可能从没有接触过天道宗、留云谷所在的那个世界。

他拍拍傲乌的脑袋，傲乌很不乐意地缩了一下，轻轻咬了一下林觉的手背，然后龇着牙，喉咙里发出低吼声。

好像一只可爱的小动物……

“你从哪里来的？跑到这种地方，族里人不会担心吗？”

傲乌缩在墙角防卫着，等林觉手放回去了，才放松表情，道：

“吾说了，吾在族里，已是可以成双的年纪。吾是从族母那边过来，沿着暗河游过来的，潭水水底一直通到那边，阿噗不知道吗？”

傲乌指着潭水西边说道。

这潭水底部竟然是通的！

“吾从族母那边过来，是要找吾走丢的毛蛛。它掉到水里，应该是被冲到这里，汝有看见么？”

傲乌问道。

啊……难道就是下肚的那只毛蛛？

林觉感觉有点惭愧。

“你要毛蛛做什么？”

“毛蛛……不就是用来看门的吗？”傲乌很不解，“毛蛛、跳蛛拿来看门，族里的娃娃都知道。”

“原来如此……没，没看到呢。”林觉说道。

傲乌眨了眨天真的眼睛，疑惑道：“怪哉。”

林觉再和傲乌交谈了几句，大概知道，她是为了找毛蛛沿着地下暗河游过来的，但途中又看见了生活在潭底的鱼王，便好奇跟随。

鱼王生性狡猾，力大无穷。

在他们部族的传说当中，能驯服鱼王、得到鱼王信任的人，都是神灵受肉的英雄，要被所有人敬仰的。

她也想和鱼王接触一下，结果……她就看见鱼王被一个奇装异服的人，乘坐着一个圆盘钓了起来，然后吃掉了。

傲乌就想看一看，这个能如此残杀鱼王的生物，是什么样子的。

结果，林觉说他是个人。

傲乌很失望。

“吾还以为，汝会有很多眼睛和很多条腿。”傲乌有点丧气地说道，“阿噗，汝从何处来啊？”

“嗯……我从山洞的外面来。我们管这个地方叫山洞，我是不小心掉进来的。外面的山上有很多树，阳光普照，苍空白云。晚上应该还有明月、繁星，此时的节令，风吹过应是温暖的……”

“阳光？明月？繁星？还有，暖——风？”

“对。”

“暖风是，火炉一样热的风？”

“差不多。”

“空，空是什么？白云又是什么？”

“苍空，就是你头顶上有无限大的空间；然后云，就是一团团，浮在上面，和雾气有点像……”

“头顶有无限大空间？那，那是在水底那样吗？非也，非也……怎么，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还有雾会浮到苍空？”

傲乌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

“胡说！世界就是有顶的！暖风怎么会有？雾都是贴在地上的！这和毛蛛看门是一个道理，娃娃都知道啊！”

“吾父、吾母，族母，大父……他们从未说过这些！他们活了这么久，他们怎么都没有说过这种事？他们都说，天就在头上，不会发光啊？”

林觉瞪大眼睛：“你是说，你的族群在这地底下，生活了很久？”

“当然都在这里生活！”傲乌的情绪有些激动。

“汝说说，阳光，阳光是何物？是这样吗，像这些石头一样的发光？还是，还是像这些管萤草一样的光？还是那种！像水潭一样的光？”

傲乌急切地指着外边的一草一木，想要指出和阳光类似的东西。

林觉摇摇头，亮出了清明鉴，清明鉴散发出柔和的光：

“阳光更像这个，但还要亮很多。像火，但比火更温柔。”

“啊……”

傲乌不知所措地，想要抓住清明鉴发出来的光亮。

她咧着嘴，露出虎牙，好像要和空气搏斗一样。

“假话，假话，假话……”

她挣扎着。

最后，她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迷茫地蜷缩在地上。

看着眼前这个白发红瞳的少女，林觉莫名感到有些心疼。

林觉多少已经感受到了。

傲乌和她的族人，很可能已经在这个封闭的地方生活了无数代，以至于他们的毛发、眼睛都和外面人不同，身体也变得更加娇小。

“汝……多讲讲外面的世界。”

傲乌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林觉不忍心，便开始讲述外面世界的人文风物。

离家之后，他已经很少和人真诚地讲这么多话了，可是傲乌好像有种莫名的吸引力，让他不由得越说越多。

傲乌就一直蜷缩在地上，睁着发亮的眼睛，认真听着。

讲到没话讲了，林觉停顿了一下，才发现傲乌的异样：

“你在哭？”

傲乌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吾……吾不在哭。”

林觉长叹一声，摸了摸傲乌的头。

这次，她没有缩回。

“为何吾生活在壳中？山的外面，是何世界？”她轻声问林觉，声音因哭泣而沙哑。

林觉回答：“世上众人，又有谁不是生活在壳中？”

自己告诉傲乌这么多，或许有些残忍了。

她也许可以一辈子都不知道，洞外还有一片更大的天地。

半晌，林觉问道：“要去山的另一边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