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虎口扳须(1 / 2)
白狐迷迷糊糊睁眼,胸口一阵刺痛,想伸手揉揉,却发觉双手被缚在身后,怒道:“谁他娘把爷绑在这儿的!”他踉跄着从地上爬起,却被身后猛的一脚踹中了腿弯,又双膝跪在地上。
背后缓缓走来一人,几步跨上大堂,安坐虎皮塌中。那人怒目圆睁双眼通红,握拳的手青筋暴起。
他大手一挥,堂外十几人合力抬来一具血呲呼啦,被扎成刺猬的巨大尸身,放在了白狐身旁。
白狐瞠目至眼白乍现,吃惊问道:“大,大哥,这,谁杀的血麒麟啊?”
屠虎一拳将虎皮塌砸了个窟窿,似箭矢般冲到白狐面前,一巴掌打在白狐脸上,“你他娘的还敢给老子装!老子昨夜亲眼见你杀了血麒麟!让你给我装!”又踹了白狐胸口一脚。
白狐脸上五道巴掌印清晰可见,左脸瞬间肿成馒头,身上那一脚更是不轻,直接让他喉咙一热窜出一口鲜血。
他如待宰的羔羊一般惊恐地蜷缩在地,泪眼婆娑,颤抖着求饶道:“大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昨夜我们兄弟四人喝酒,酒醉之后我啥都记不得了。”
屠虎气得满脸通红,从背后拔出刀就要砍向白狐脑袋。
泥里钻用尽全力拦下屠虎的手,劝说道:“大哥,白狐主向来对您忠心,虽喜好打猎,却也不至于如此糊涂啊!大哥,难不成背后有人指使挑拨,才导致白狐主一时糊涂酿成大祸?”
白狐吓得连声儿都不敢出,只顾着蜷缩在一旁哭泣。
屠虎眯着眼睛思忖片刻,收回手中长刀,回坐到虎皮塌上,“把紫狐,黄狐,灰狐三人统统给我绑来!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是!”
堂下屠虎心腹互相递了眼色,屠虎大哥这是要大开杀戒啊!
片刻之后,三人被捆得结结实实,先后带来云风堂。
萧浩看着那死的透透的血麒麟,一脸吃惊状。
紫狐扫视堂上,轻蔑一笑。
黄狐邈然无辜貌,“大锅!则是咋过回事嘛!”
屠虎看着三人各异的神态,明摆着就是有人在演戏,他这个山寨大哥岂是这么好糊弄的?他厉声疾语道:“昨夜你们四人一同饮酒,谁撺掇白狐杀了我的血麒麟?念你们酒醉胡言,可免死罪,聪明的赶紧承认。”
山寨之内谁不知道屠虎拿血麒麟当儿子养的?死了儿子能轻易放过凶手?真拿人当傻子了?
黄狐连忙跪地,“大锅,哪过不知道血麒麟似大锅滴心肝宝贝,借小弟一百过胆子,小弟也不敢哦!”
萧浩也有样学样,“大哥,小弟来的时间短,从没见过此物啊!我与它无冤无仇,怎会对它心存杀机呢!”
屠虎目光瞪向一直未开口说话的紫狐,紫狐不慌不忙,平和说道:“昨夜我们四人饮酒,我不胜酒力,很早便醉了。今早未醒便被绑来这里,有什么好解释的。”
屠虎一拍虎皮塌,震得整个虎皮塌清脆一声响,要断开似的,“白狐,这三人所说皆各有理,那就是你酒后失心,杀了我的血麒麟!平日你胡闹我睁一眼闭一眼,今日你竟干出如此荒唐之事,来人呐!”
门外进来二人,“大哥!”
“拖出去砍了!”屠虎闭眼一挥手,二人上前将白狐拖走。
白狐吓得神志恍惚,“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白狐与紫狐擦肩而过之际,忽然拼命挣脱,疯了一般跑到堂前跪下,“大,大哥,我想,想起来了,昨夜是紫狐,趁我酒醉,挑拨我杀了血麒麟!”
紫狐眼露凶光,“你胡说!昨夜依稀看到黄狐带我离开,何时挑拨你谋害血麒麟!”
白狐神色慌张,转过头看着紫狐,“对!就是你!趁那黄狐与灰狐离去,单独与我说的!”
紫狐上前几步将白狐踹倒,“你敢胡乱攀咬!”
屠虎望向黄狐,黄狐意会,“大锅,昨夜是我同灰狐兄弟一起先行离开的呀!”
萧浩也赶忙附和,“是啊大哥,昨夜小弟不胜酒力,酣睡在酒桌上,是黄狐搀着小弟离开的!”
屠虎又看向泥里钻,泥里钻点头确认,“大哥,昨夜小弟恰好在白狐主屋子附近……溜达,确实是黄狐主先搀着灰狐主离开,而后白狐大人拿着弓箭跑了出去,小的怕白狐主有危险,便一路跟随,并未看到紫狐主先于白狐主出屋啊。”
紫狐一时犹疑,目光呆滞。
屠虎望向紫狐,“紫狐,你怎么解释?”
停顿片刻,紫狐恍然大悟,原来是要嫁祸与我,让我与屠虎反目,你们妄想坐收渔翁之利?就算死,我也要拉个垫背的!紫狐怒吼道:“黄狐!你敢陷害我!”
黄狐一愣,吃惊问道:“紫狐这是何意?”
紫狐转头盯着黄狐,嗤笑道:“你想利用此事,让我与屠虎反目成仇!”
黄狐委屈无奈道:“紫狐!你因为萧浩误撒你亲弟弟一似怀恨在心,认为是秃府大锅有意为之,是我顾念兄弟情义,一直劝你莫要与大锅为敌,要与寨子里的兄弟团结一心。若要害你,早将你那仇恨之心秉明大锅,何苦等到今日!”
屠虎走下堂,与紫狐相对而立,两人眼中怒火中烧,屠虎撇嘴道:“我竟不知你如此记恨我?”
事已至此,横竖都是一死,何必再委屈隐忍?紫狐心中那些伤心愤恨一股脑儿的冲破了屏障,他跋扈道:“难道不是你先猜疑忌惮我兄弟二人势力增长会反叛于你,便借了那萧浩之手杀我亲弟?”
屠虎见紫狐彻底撕破了脸皮,也没打算再隐瞒下去,他放声大笑道:“是又如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兄弟二人私下都做了什么,我念你曾为我断一只手臂留你性命,你非但不知感恩,还妄图与我为敌?好啊,那我就把忠于你的人,一个一个杀掉,看你拿什么跟我斗!”
屠虎拔出刀,一步跨到白狐面前,手起刀落脑袋搬家,白狐那血淋淋的脑袋在地上滚了几圈,滚到了泥里钻脚边,白狐睁大的眼睛吓得他抱头鼠窜。
萧浩与黄狐在后边站着大气不敢出,两人表面惊恐,心中乐开了花,总算达成一半目的,接下来只要伺机而动,不愁搅不混这湾子水。
在屠虎与紫狐堂内翻脸之时,堂外的山寨势力明显形成两派对峙,一派是屠虎忠实部下,约有这山寨三分之一,另一派是紫狐与其亲弟部下,早已做好打算与屠虎一场恶战,为紫狐弟弟报仇,人数不足三分之一。这些人拔刀相向,大战一触即发。
这些人并未察觉,还有山寨中小一半的人,并未参与其中。屠虎每日沉迷女色,却不知这狐鸣寨的势力,早已在暗中分崩离析,各自为营。
从头到尾未曾现身的赤狐,正藏于暗处,悄悄观察着这一切。狐鸣寨的风波,比他预料之中来的更快,若事情到了不可控的地步,他就得禀告公子,由公子出面主持大局,不能让狐鸣寨这些蠢货自乱阵脚,倒给了官府趁虚而入的机会,坏了公子的事。
云风堂内,泥里钻跑了回来,将山寨两派对峙的消息悄悄告知屠虎。
屠虎并不吃惊,不怒反笑,“紫狐,真没想到,你那些亲信对你如此忠心。待我杀了你之后,他们便会随你一同陪葬!”屠虎就要拿刀砍向紫狐。
紫狐斜眼撇着屠虎嗤笑道,“堂堂的狐鸣寨老大就这么点本事,只敢将我绑着宰杀。是条汉子就与我一战,叫兄弟们看看,谁才配坐这云风堂主位?”
屠虎手起刀落,瞬间砍断紫狐身上的绳子,嘲讽道:“缺一臂的废人,能奈我何!”
阳默恩今日并未跟着路南柯,而是待她离开客栈后,由房顶而下,翻窗潜入她住的甲字号房,拿走了桌上的香包。
他骑着一匹红马,欲拜访十方镇内丢失女儿的所有人家。
路南柯来到济世堂院内,昨日那九岁孩子眼尖,风一般跑到她面前,仰着稚嫩的脸,“漂亮姐姐,你来找程哥哥吗?”
路南柯笑摸孩子的脸,“对呀,程哥哥在哪儿呢?”
九岁孩子道:“程哥哥一早便不见了。”
路南柯告别孩童,转身离去,撞在了一人身上。她摸着头昂首一看,笑意盈盈的程玉流正望着她。
“程公子。”路南柯努力澄消心中复杂的情绪,挤出灿烂一笑。
程玉流被路南柯的笑容感染,也跟着开心笑起来,“路姑娘怎么来了?”
路南柯支支吾吾,只看了程玉流一眼便赶紧转移视线,虽下了决心去做这件事,真到面对他的时候又瘪茄子了,该如何开口呢?
她望向程玉流牵着的那个稚童,随便找了个托词,“我,我不放心他,便来探望。”说完便偷偷看了眼程玉流,发现程玉流正凝视着她,又慌忙躲开程玉流的眼神。
路南柯越是掩饰自己的心思,程玉流便越不禁揣度起来,难道,是因这两日表现出来的善意一面,让她有所心动?又或是昨日肺腑之言,终于破开了她的心防?
程玉流想到此,心中豁然开朗,他晃了晃正啃着糖葫芦的稚童的手,“奇都,快叫姐姐。”
那孩子乖乖叫了声姐姐,便撒腿跑去院里。
“原来他叫奇都?好特别的名字。”路南柯望着害羞跑远的孩童,看着他如今衣冠得体,吃食无忧,真心为他感到高兴,也由衷赏赞程玉流的善举。
“这孩子没有名字,是我起的。”他看着终于肯正视自己,眼中充满欣赏之意的路南柯,又忍不住再次试探,“路姑娘当真不是来找我的吗?”
路南柯抿着嘴,只攥着衣角,低首不语。她满腹疑问,不禁怀疑起自己昨日的判断,眼前的这个人确有疑点,可又确实是善良的,如何能将他与那骗走女子私奔的疑犯联系到一起呢?会不会,那异香只是巧合,所有的偶遇皆是实实在在的缘分呢?
沉默了许久,程玉流以为听不到答案了,他只好率先打破这尴尬的场面,“路姑娘今日心绪可曾好转许多?”
路南柯点点头,但眼神中仍是闪过一丝哀伤,这一抹不易让人察觉的神色被程玉流轻易捕捉到。
他唤来济世堂内十几个大大小小孩童少年,故意挺直腰板手叉腰,拿出了一副大哥气派,“等会儿咱们玩一个特别的游戏,好吗?”
十几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顿时充满喜色,叽叽喳喳开始吵闹,“好诶,好诶!”“什么游戏啊?”“有多特别?”
程玉流板着脸,虚按双手示意孩子们安静些,济世堂的院里霎时安静下来,他走到那些孩子跟前,摆摆手,一群人围成一个圆圈,窃窃私语。
路南柯疑惑望去,什么事情这么神秘?刚想走过去,那些孩童轰然散开,程玉流领着路南柯走到院内一处棚子前,搬了个长凳,两人一同落座。
“这是要干嘛?”
程玉流双手抱臂,“待会儿你就知道了,今日路姑娘什么都别想,只负责开心就好了。”
一会儿工夫,这些济世堂的孩子扮上了各类精灵动物的样子,有那比奇都大一点的黑不溜秋的孩子,脸上贴了许多黄毛,扮上了猴子说要打妖怪,有那九岁的孩子穿上红布扮作和尚,两个大一点的少年则披上狐狸皮与狼皮,扮上了灵怪,还有大大小小好几个随从呢。
这些孩子活蹦乱跳的演上了一出真人皮影戏,时不时逗得台下的路南柯和程玉流捧腹大笑。
与这些孩子在一起度过的短暂时光,仿若一缕阳光照进了路南柯心里,那些疑惑的、伤心的、担忧的事情,如乌云一般通通被驱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