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高手现身(1 / 2)
琹安镇东,琉夕街,一间黑漆漆的屋内,只剩半根蜡烛努力摇曳着烛火,为一位少年光亮着黑夜,十五岁的他双手青紫颤抖,还在咬牙雕刻着一块半拳大的玛瑙石,玛瑙上已经浮现牡丹花瓣形状,他的脸上却没有半丝欣喜。
今日晚间,他又被父亲暴打一顿,只因他刻了七日的牡丹花开玛瑙有一处失了手,毁了整个玛瑙原石,父亲不留情面的骂他是蠢材、无用之人,罚他留在这间工坊内,何时做好了何时出来。
正堂屋内,少年的父亲早已鼾声大震,一旁的夫人坐起身,想着儿子还在那里受苦,偷偷流着眼泪,她不敢忤逆夫君,却比常人更要心疼自己儿子。
她就这么一个孩子,可惜这聪颖听话的孩子,生在了这户人家。
自打儿子生下来,他的父亲便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身上,可是这样的希望,并不只是寻常人家的栽培锻炼,而是极端的要求儿子必须凡事达到巅峰完美。
由此,便衍生了孩子的噩梦,字写得不好要打,书背错了要打,跪在祠堂罚写不知几百遍,还要承受着诸如废物、白痴这类语言上的侮辱;画艺、棋艺、琴艺,厨艺,家里的各样活计,该学的不该学的,哪样不是如此?
孩子从小身体孱弱,故而学不得武,不然他受的苦更会雪上加霜,也不知这是该庆幸的事,还是该替他难过的事。
身体的折磨是小事,只是给这孩子的心上蒙了多大的风霜呢,眼看着幼时活泼可爱的孩子,长大后越发沉默寡言,和她说的心事也越来越少,脸上也渐渐没了笑容,整个人变得封闭、沉闷,她却无计可施。
一家人在这一点上倒是如出一辙,你不问,我不说,从未有什么交心的言语,每每开了个话头,几句以后便只剩夫君训斥儿子的声音。
多少次她曾夜半听到隔壁儿子梦中哭喊央求的声音,她的心也跟着碎了一次又一次。
妇人愁容满面,小心翼翼的唉声叹气,这样的日子,何时到头啊?
日灼其身,愈冰于心。
十方镇外,狼嚎山尖,一位面容俊秀出众,身挂香囊,着一身淡青衣衫的男子,躺卧在一棵高耸柏树上,喝光了赤红葫芦里的最后一口酒,他喃喃道:“该下山买酒了。”随即闭上了眼,头枕一臂而眠。
认出白天那个傻缺“高手”的路南柯见那老者穿着单薄的衷里衣,发髻凌乱,手中还紧紧握住一盏燃灭的油灯,明明是半夜被人从床榻之上硬搬来的,她愈发疑惑,眼前的白衣人究竟何许人也?如迷雾一般的身份叫她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鼓,只得尽量不动声色保持镇定,她攥紧缰绳,时刻准备驾马狂逃。
“是你啊”,路南柯的目光转向了高手,尽量放松了紧绷的喉咙,“你这是干嘛?你究竟是县衙高手还是山间匪盗,怎会将一夜半安睡的老人劫持至此?”
“姑娘误会了,不是劫持”自称高手的年轻人走向路南柯身边,刚要开口,一只鞋底嗖的来到他鼻尖处,若不是反应快及时停住了脚步,此时差不多倒地抽搐着呢。
“有话便说,莫要近身!”
年轻人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无奈道:“姑娘莫怕,我不是登徒子,只是想告诉姑娘,这是十方镇的元神医,我可是连夜奔波,专程替小余儿请来神医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姑娘莫要打我呀!”
路南柯急忙收脚下马,“你怎知道我要去找元神医?”
那年轻人半闭着双眼,刻意做着掐指算命的样子,清咳两声:“高手行事,不值一提。”
路南柯白了眼装腔作势的年轻人,搀起了老者,“先生当真是十方镇的元神医?”
老者缓缓起身,只有一件衷里衣傍身,面对这姑娘家家的顿时觉得不妥,急忙整理好衣衫,左手紧紧握住领口,慢慢摇晃着右手:“老朽医术当不起神医二字,叫元大夫便可。这位公子说县衙夫人垂危,可是真的?”
路南柯转过身看着身后的“高手”,那人一脸愧疚望向她,路南柯明了,这家伙分明是把元大夫骗到这里的。既是仗义行事,自己扛下这个雷让老神医骂一顿,也算是报答他这个恩情了。
她对着元神医深鞠一躬行了个大礼:“元大夫,病危的并不是县衙夫人,而是一个普通的老妇人,老妇人家境贫困,无儿无女,身下只有一个七岁孙子,现今老妇人病重垂危,县内的杨大夫束手无策,听说元大夫医术甚高,仁心妙手,慈悲心肠,小女这才请这位…”她歪头给高手递出眼色。
“在下萧浩”,高手居高临下看着这个仗义的姑娘,如春日的青草般势不可挡的萌发出了好感,是同道中人没错了。
“哦~萧公子,帮助小女请来神医,事急从权,故而深夜冒犯您老,小女不敢奢求元大夫原谅我等的唐突之举,只是人命关天,求元大夫做一回慈悲的活菩萨,救救这世间的苦难人,事后我路南柯必有重谢!”
元大夫没有吭声,拿起药箱,往道路另一侧匆匆走去。
路南柯直起了身子,幽怨的看着萧浩,这下子完了,神医生气了,怎么办,你说怎么办吧!
萧浩挠挠头,无辜的眨巴着眼睛,闹大了,我也没想到,这老头儿这么矫情啊?
路南柯狠狠剐了一眼萧浩,便想跑去求情,元神医走到白马旁,回头看着愣在原地的两位年轻人,疾声喊道:“愣着作甚,人命关天,这会子不着急了?上路啊!”
路南柯和萧浩一齐转头,惊讶的看着对面迈着小短腿吃力上马镫的元神医,又相视一笑,并不是嘲笑元神医,而是十分敬佩元神医的宽容心胸。
那一刻,萧浩认真地看了看眼前这个姑娘,月色西沉,正好洒在她的脸上,此刻她笑起来嘴角上翘,眼睛弯弯,如此好看。
路南柯转过身,喊了声“小白!”
小白立马会意主人的意思,后腿半蹲下,元神医便轻松爬上了马,他摸着马鬃抚须称赞道:“好一匹神马!姑娘,回去的路上,老朽可不能再和萧公子同骑了,我这把老骨头,实在消受不起,烦请你们二人同骑那黑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