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开明的娘亲(2 / 2)
他柔声回道:“如果桔古夫子回来了,我便会去云泥山正式拜师,随师父学习,估计不会一直留在这里。”
宁欢嘟着嘴一屁股坐下,双手叠放在一起抠着指甲,埋怨道:“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吗?”
王俊逸没有回应,落座凳上,修长的十指在琴弦上开始慢慢舞动,缓缓道出一曲《阳关三叠》。
宁欢也跟着坐在一边,她痴痴地望着王俊逸,这沉静漻漻又夹杂着一丝离别愁绪的琴音萦绕耳边,她渐渐明白,王俊逸的温暖原来是以这样的方式体现出来,这就是他给自己最好的安慰。
直到琴音作罢,她的视线都没舍得离开王俊逸片刻。
日落西山,赤色云霞布满西方,如火焰一般久久不肯散去。
“来来!尝尝我刚刚烙的韭菜饼!”胖乎乎的四娘喜笑颜开,端着两盘金黄喷香的月亮形韭菜饼一扭一扭走进屋内。
阳默恩和沐昕早已喝过药发过了汗,此时两人见了久违的家乡风味,斗志昂扬,一股脑儿的扑上来狼吞虎咽,和跟韭菜饼打起了架。
“哎呦呦,慢点,这给孩子饿的。”四娘温柔地凝视着他们二人,见二人噎到,还轻轻拍抚后背,“要是爱吃,明日再给你们做些!”
萧浩倒掉药渣,刷好药罐,鼻子像馋猫一样尖,循着韭菜饼那香喷喷的味道,一路连跑带跳回到屋内。
“哎哎哎!太不讲究了哈!闷头儿吃独食是吧!”萧浩愤愤不平的,从后面掐了掐阳默恩的脖子,“亏得我俩冒着生命危险给你们采药,就这么报答我们啊?”
四娘拍了下萧浩后肩,气笑道:“这孩子,欺负他做什么,不还有这么多吗!”
“四娘偏心!有好吃的也不叫我。”萧浩摇头晃脑故意气着四娘,顺手抓起了一个韭菜饼,刚送到嘴边,看着路南柯走了进来,殷勤的把手中的韭菜饼塞进她嘴中。
半截韭菜饼差点进到喉咙里,直接杵得有些恶心了,路南柯捩眼看着萧浩,你这是整我呢吧!
萧浩傻笑瞧着脸色发青的她,“路爷,好吃吧!”
吐出来又太恶心,路南柯只好咬下半截韭菜饼,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吃力的蠕动着牙齿,一脚踢向萧浩腿后。
萧浩轻盈一跃躲开这一脚,又抓起一个韭菜饼大口开吃,“你就这么对待救命恩人啊?”
四娘听进了萧浩的笑语,“什么救命恩人,什么冒着危险采药,你们上午在山上可遇到危险了?”
萧浩已经咽下了一个韭菜饼,他仰坐在椅子上,略有深意的看了四娘一眼,
和路南柯回到客栈之后,二人心有灵犀,对上午发生的险事只字未提,一是怕阳沐二人担心,二是两人一路研究,总觉得圆木陷阱与莫名出现又消失的呼救声存在众多疑点与巧合,像是有人提前布好的局,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只好先将此事暗藏于心。
回来后,两人借着熬药,又在一起梳理了最近与客栈众人之间的关系,与那些南来北往的客人几乎没有交际,有交集的只有四娘与衫儿,可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这里又不是黑店,总也不至于平白无故害他们吧。
如今萧浩有意无意透露出一些话音,从四娘的反应来看她又完全不知情,不如再探探口风?
萧浩一拍桌子,围在桌前吃得正香的三人手惊得手一哆嗦,目光同时汇聚在他身上,他夸张的说道:“你们可不知道啊,上午我和路爷去采药,上演了一出死里逃生的大戏!”
路南柯暗暗在桌下踢了一脚萧浩,给他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讲,平白给他们徒增烦恼作甚?
萧浩眨眨眼睛回应,示意没关系,他接着讲,“刚采完药,呼听潭子山山坳传来一女子呼救,我想都没想,奋不顾身冲去救人!怎料在我寻觅未果之时,回身一看,一根这么老粗,”萧浩夸张的用双臂未成个圆比划着圆木的尺寸,“一人高的圆木,直直砸向深坑啊!”
阳默恩与沐昕咀嚼的动作越来越缓慢,聚精会神瞅着萧浩绘声绘色的讲演,四娘本来喜笑颜开的眉眼渐渐愁云密布,若有所思。
萧浩的眼神看似飘忽不定,实则一直暗暗观察着四娘的神色,他继续说道:“我一眼就认出,那可是专门捕猎的重物陷阱,若有动物不慎入坑触发机关,圆木便会将坑里的猎物砸个稀巴烂啊!说时迟那时快,我上去抓住了圆木另一头的麻绳,拼尽全力将圆木拉出深坑。你们猜,那深坑里是何物?”
沐昕如老僧入定,面色铁青,微张的嘴唇慢慢飘出几个字,“不会是路爷吧?”
阳默恩与四娘同时转头看向一旁淡定啃饼的路南柯,大气都不敢喘,等着她回应。
路南柯轻轻点点头。
四娘怜惜地抚着路南柯后肩,“没事儿吧孩子?”
一双清澈见底的盈盈笑眼转头望向四娘,“放心吧,一点儿都没伤到。”
四娘的眉间已经耸起几道此起彼伏的山脉,“你们先吃着,我先忙去了。”
萧浩拄着下巴,一脸邪魅笑意,目光随着四娘出了门口。
“娘。”
“你上午去哪儿了?”
“我,我去附近山上采果子了。”
“瞎说!”四娘狠劲儿一拍桌子,“采果子需要午时才回来吗!谭子山的陷阱,是你伯父打猎用的,每处山头打猎的陷阱只有咱们家人知道具体的位置和机关部署,说,为什么要害路姑娘!”
衫儿怔在原地片刻,眼框渐渐盈满泪水,默不作声。
四娘几步上前抡了一个巴掌,衫儿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她捂着脸,哭喊道:“你打吧,打死我吧!”
四娘又急又气,颤抖着双手哀肯问道:“到底为什么,你说呀!”
衫儿使劲儿抹去眼角的泪水,嘴角不屑一撇,凶狠的目光透着深深的恨意,“谁叫她三番五次坏我好事!总拦在我跟阳公子之间,我当然要给她点教训!要不然,我何时才能得到阳公子!”
四娘气得一阵眩晕,不住后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捂着心口气喘吁吁。
衫儿见四娘气倒了,连忙爬起,跑到四娘跟前,抚着她胸口顺气,“娘,您没事吧!孩儿不该这么做,远远望着路姑娘掉进陷阱,孩儿便后悔了,我只是一时糊涂,娘,您别生气!”
许久之后,四娘缓过气来,正了正身子,狠狠捶了几下衫儿肩膀,“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不知道杀人是要偿命的吗?你若出事了,让娘亲可怎么活!”四娘放声哭泣,捶着衫儿的手越来越没了力气。
衫儿扑在四娘怀中,悔恨的泪水如光晕一般在四娘衣衫上飞快扩散开,“娘亲,孩儿错了,不该做这糊涂事。”
四娘揉着怀中衫儿的头顶,有气无力的劝解着她,“这些日子你还没看明白吗?阳公子根本没看上你,人家几个眉来眼去的,你为何非要插上一脚呢?这些年,咱们娘儿俩过得不容易,你以前同男子交往,娘亲从不拦你,只盼着你早日找个好人嫁了,都怪娘,没早早帮你把好关,让你被那些浮浪之人伤了一次又一次,才使得你二十多了还待字闺中。娘知道,你看上阳公子敦厚善良,娘也喜欢他品性纯良,但命里讲究一个缘分,这事强求不来!”
衫儿突然想到此事若是败露,必定会因此获罪,她的心瞬间揪成一团,抬起头紧紧握住四娘的双手,慌张道:“娘,这事只要你不言,我不语,他们便不会知道,娘,你千万不能说出去!”
四娘失望地看着衫儿,责问道:“你差点害死了人,还想让我帮你隐瞒,你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哪里有一点悔过的表现?”
衫儿原本以为四娘会答应自己,却没想到她居然想将自己的罪行暴露出来,她松开四娘的手,慢慢站起,仇恨地凝视着四娘,双眼泛红,“怎么,难道你要将亲生女儿送官吗?”
四娘看着衫儿那双仇视的眼睛,心中寒意森森,女儿怎会不理解自己的苦心一片呢?她严厉的教训起衫儿,“犯了错,就要学会正视自己的错处,担起该负的责任,这些做人基本的道理,娘亲我教了你这么多年,还没学会吗?不管怎样,你定要当面向路姑娘赔罪,至于她会不会将你送官,”
四娘说到这里,已然双唇颤抖,那些未出口的话,一撇一纳都如一把利剑,字字穿心,沉吟些许,她艰难的吐出了几个字,“都是你该面对的,娘亲会陪着你一起承担。”
衫儿听到“娘亲会陪你一起承担”这几个字,彻底瘫倒在地,心间既得温暖,又觉酸楚,做人如此失败,还要连累苦命的娘亲,为了一个男人沦落到如此田地,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