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自作自受(2 / 2)
浑身上下都燃烧着黑色与幽蓝色相互交织的烈焰,那烈焰似乎太过炙热,连他自己的皮肤都烧成了焦黑,并如干涸的大地那般层层龟裂,龟裂的缝隙中,不断有火焰喷吐。
雨水落在他上空数米的时候,就化作了白色的水汽,脚下的柏油路早已融化,飘散出刺鼻的臭味。
“这下可麻烦了啊。”面具人似是看热闹一样的说道,“他似乎是想和我们,哦不,是想和你不死不休。突破灵魂压力限值换取力量后,可是会对身体和灵魂造成永久性伤害的,变成恶障更是常态。”
“心脏都被戳烂了还能这样吗?”金启明都惊呆了。
“对于高级术师来说,只要灵魂不灭,就一切还有可能。”
“那你就好人做到底,帮帮忙啊!”
“我并没有这个义务。”面具人说,“但是,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那个面具是哪来的,倒也不是不可以。”
“说了就会死。”金启明说,“抱歉,无可奉告。”
“哦?”面具人似是意会到了什么,颔首说,“那就勉强再帮你一下吧,谁让他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呢!”
说着,面具人向前伸手。
霎时间,树丛里的飞鸟惊慌地振翅而飞,像是预感到灾难来临了一样。
紧接着,金启明就看到无穷的黑暗从面具人身后以“黑云压城”的气魄涌了上来,好似平静的海面突然翻起滔天的巨浪正在逼近。
磅礴的黑暗在到达面具人后背的刹那,骤然扩散开来,化作数十条仿佛黑色游龙一般的黑雾纷纷朝审判官冲击而去。
它们在审判官身体周遭如飓风般盘旋、凝聚,直至构成一个漆黑的巨球,将审判官完全包裹在内,才归于平静。
仿佛一个椭圆形的黑色棺材,黑棺外围,有灵力的波动流转闪耀。
充斥着整条公路的炙热终于在那一瞬间褪去,银针般的细雨重新由天而落,落在黑色巨球上,瞬间被吸收。
“我也只能帮你到这了。”面具人说道,“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万分感谢。”
金启明扯动面具,化作傲慢,再次召唤出朗基努斯,握于手中。
金启明第一次尝试将突破极值的灵力注入圣枪之中,并向枪头递进聚合,充满变数的实战总能让一个人的潜力得到意想不到的激发和突破。
在黑球像是炸弹一样炸开的瞬间,空曲终于在圣枪的枪头聚合而成。
那一瞬,金启明重重踏地,以投掷的姿态,向着黑球的中心刺出圣枪,暗夜化作的影子顷刻破碎,直刺审判官的胸膛。
傲慢面具、圣枪之力和空曲三者相互融合的力量,倾泻出摧枯拉朽的暴击,黑色与金色相互缠绕的爆发中,有雷光乍现,撕裂了审判官的躯壳,也灌入他的灵魂之中。
像是遭到了反噬那样,未能得到有效爆发的究极之焰顺着审判官的灵魂回路倒戈,给那遭受震荡和撕扯的灵魂又加了一把火。
审判官身上燃烧的业火终于开始熄灭。
他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黄金面具下的小鬼,终于感受到了一丝畏惧,不,应该说是恐惧才对,那恐惧告诉他,他不该这样轻敌,不该如此傲慢……
真正的傲慢,只属于面前这个犹如王者君临般的少年。
审判官抬起颤抖的双手,抓住圣枪,不甘的问道:“小鬼……你到底是谁?”
“不重要,如果你偏要知道的话,我只能告诉你,我是那个男人的儿子啊。”少年如是说。
“你杀了我老爹,我作为儿子的,为他复仇,不是理所应当么?”
“很抱歉,我那会儿说谎了,我很想很想为他复仇,这么多天,我无时无刻不想要杀掉你。是你,夺走了我所珍贵之人;是你,把我的心掏走了一块;是你,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伤心是什么滋味。”
“所以,我真的好想知道,你这种自诩为来自地狱的男人,是否也会悲伤呢?”
金启明抽出圣枪,扯动面具,化作悲伤。
审判官惊慌后退,就像是看到了比他还要邪恶百倍的恶鬼一样。
但,圣枪还是刺出了,带着如血的锋芒。
无尽的悲伤从审判官的胸腔炸裂开来,震荡在他破碎的灵魂上。
审判官觉得自己正在遭受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绞刑,来自灵魂的绞刑,仿若五马分尸那般,将他的灵魂寸寸撕裂。
一个早已不知道何为悲伤的男人,终于回想起了他生命中最悲哀的一刻。
那无尽的悲伤之意源自于他黑暗的童年,该死的父亲欠下一生都无法偿还的巨债,作为代价,身为儿子的他被那些疯狂的要债人丢进深坑之中,一锹又一锹的黄土泼洒而下。
将他掩埋在那个浓密到睁不开眼的雨夜,他觉得自己像是要沉入了地狱里去,但他最先窥见的并非死亡,而是人性的残酷。
因为最后一刻,那个跪在深坑边缘的男人只是像一条狗一样乞求,乞求他们放过自己,而不是放过他的儿子。
终于,在那噩梦一般的回忆的蚕食下,审判官重重倒地。
仿佛再一次的,沉入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狱里去。
这一次,在那无尽的黑暗之中,他只看到了由悲伤、仇恨、愤怒和不甘共同烙印而成的血色嘲讽——
——自作自受。
一场跨越了二十几年的恩怨,终于在此刻画下了句号。
没有什么复仇成功的愉悦或畅快,金启明只觉得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发出沉闷的巨响。
等他看向树丛的时候,面具人已经消失了。
无影无踪,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冷暖!”
金启明猛然想起来,拔腿往冷暖离开的方向冲。
在路过审判官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的脚裸被一只手牢牢地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