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2 / 2)
“究竟是诸神的决意还是……汝之决意。”尼德霍格龙瞳显现,“霜巨人族、史尔特尔、冥府三胞汝等皆不适用,偕神之躯仍不归于地,英灵殿乃亡者殿堂,汝欲……将其进阶为瓦尔基里吗?”
“我的决意和诸神的决意有何不同?亡者在诸神的注视下升为瓦尔基里又有何不妥?偕神者乃凡人之躯,‘偕神’意‘承载诸神降临的容器’,从未有过什么升阶之路,凡人之躯亦不能成为神明。他们血液中班杂的神之血就是最好的证明,我等与之……为两类。”
“高傲会成为弑神的槲寄生。”
“够了!尼德霍格。我从很久以前便不喜欢你说法的方式,如今更是厌恶。绝望、毁灭等名词的你一生都只能伴着孤独和冰冷,你无法与我感同身受,族类的灭亡所压抑的痛苦是你从始到终都不能体会的,而我则轮回了千百次品味这种痛楚。哪些能称作你的朋友,是霜之巨人?还是芬里尔、耶梦加得、海拉?嗜血成性的神祇也会有‘朋友’的概念吗?至今尤克特拉希尔的调律最高峰为62%,可仍旧没有偕神者能和祂们契约,我无不怀疑神国将祂们,连同你一同剔除了祇灵之列……”
枯枝上停落的乌鸦飞上高空盘旋在怪物的头顶,在那悠长的叹息声中落在祂的肩头。
怪物全身骨节劈啪作响,皮下肌肉鼓起撑破纤细的身躯,那虬结暴戾的怪物模样终于君临在末日之中。在两只乌鸦的啼鸣当中祂将长枪指向尼德霍格,黄金瞳中压下悲痛和踌躇,说:“就让此事终结吧。让此时的黄昏成为终结的黄昏……或者,永恒的黄昏。”
天地为之起伏,风云为之色变。绝望龙神矗立在另一端,猩红龙瞳在聚合的浓云下熊熊燃烧。天地犹如被劈开,亘古的世界树为界,雷云随着怪物们的心跳而翻涌、鼓动、碰撞。
雷鸣传遍旷野,白色的闪电一划即裂这幅死寂的画面,天空在短暂后下起倾盆大雨。
“如汝所愿……”
怪物们枪刃相指,从身体内涌出的蒸汽没入雨中,无形的气场在中央所碰撞。乌鸦们展翅高飞,穿梭在雨中见证王和王的搏杀。尼德霍格目视着那柄呼啸而来的长枪,唤出祂的名字。
“奥丁!”
……
尼德霍格只开了前厅的灯,昏黄的咖啡馆在雨中有些朦胧。储藏室的门被破开,一头慌乱的野猪跌跌撞撞冲了出来。
“野猪”撞在廊壁上掀起沉闷的声音,本就腐朽的地板经不起折腾,嘎吱嘎吱声像扩散而出的恐怖。好像有什么在追逐着它,由“野猪”神经紧张散发的低气压场被尼德霍格敏锐的捕捉到。
惨白雷霆从空划过,将咖啡馆内照耀的无比生冷和硬质,同时尼德霍格能看到的,是那张惊慌无措的像被蹂躏后的面孔。封七衡像只暴雨中受惊的幼兽,蜷缩着颤抖着,张皇失措间看到虚黄光线中的人影,就像在落寞雨中看到贩卖热拉面的大姐姐,他迫切的需要一碗拉面来温暖饥肠辘辘的肚子,更想扑进大姐姐慈爱的怀中。
一切的阴冷和黑暗在光芒边缘戛然而止,可那种阴绥的如羽毛轻扫的毛骨悚然感还残留在封七衡身上,他疯也似的逃出无形之物的枷锁,撞在尼德霍格的面前,用那种不安定的、精神失常的状态蜷缩在窗边。
“尼、尼德霍格……我……不想的……它的眼睛……对不起,对不起……”封七衡语无伦次。
他无比自责和后悔,不该一意孤行召唤神国之门,还隐瞒了那么多在格列弗洛发生的事情。可他也不想啊!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心理作祟,尼德霍格每天在他眼前晃啊晃的就会引起他在赫瓦格密尔时埋藏下的愧疚感;还有那一晃即逝的能力和瑰丽画面,格列弗洛对于神国的描述就像扇诱一样,彻底勾起了他对神国的遐想;况且,关于父亲的线索就摆在眼前了,这时候不牢牢把握住还想等什么时候?
尼德霍格搞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可敏锐的五感却将他抽丝剥茧般“剥开”,诉不清的情绪同样传染到她,有些悲痛,有些压抑。而同样能被五感捕捉到的是在光线边缘迟迟不敢前进的熟络味道,毕竟她来自尤克特拉希尔,更耗费一生的时间囹圄在尤克特拉希尔。她像个只会蛋炒饭的老师傅,虽然只会一道菜,但一丝一毫的变化都逃不过她的味蕾。
尤克特拉希尔将自己保护的很好,有关神国的一切都被封锁在深渊深处,淡淡的若隐若现的味道飘荡在空中不易被察觉。轮回伊始是尤克特拉希尔最虚弱的阶段,无论是诸神还是其本身意志都处于蒙昧未开沌的状态,原始的赫瓦格密尔延续着从无到有,从有到无的循环,它将每一次轮回中从诸神和偕神者萃取的力量注入“沸腾的大锅”,历经漫长的冰河期,迎来神国意志的苏醒便将凝练的更加殷实的力量反馈给诸神……而在此之前它将销声匿迹,封闭神国之门成为一个抽象的概念。
尼德霍格能在现世感应到一个模糊的轮廓,这来自于尤克特拉希尔步入轮回前给予他们的冲击。它就在这里,从未变换过位置,门框边缘撒发着淡淡的光晕,而现在这份光晕正逐渐浓郁起来,以特殊的感应方式处于她的视觉中央。是有一些什么东西改变了,她静静地想,那扇通往死寂神国的大门不安的躁动起来,漫长的休眠已经迎来尽头了吗?她不这么认为,反倒是安抚着封七衡想,那么就是神迹了。
封七衡终于冷静下来,却仍旧心有余悸的看向黑暗的走廊,那里蛰伏着什么怪物!他总觉得这一切都太怪了,他本不是极善与人推心置腹和沉迷宗教妄论那一类人,但为什么对格列弗洛的话却是直扎根在心的相信?诡异的宗教图案就像水到渠成一般让他相信只要这么做便会成功。
他无法评说,只觉得掉入了预设的陷阱,格列弗洛肯定在见面时就给他施加了心理暗示,而不断的见闻和循循善诱的谈话方式更加深了这一层心理暗示。要不然如何说清自己变得不像自己,那狂热的意志撞击在他的神经上操控了他的身体,他像个只留空壳的机器人僵硬的做着从未做过的事,还没有一丝一毫感觉不妥的反抗。
封七衡想着想着身体没来由的一颤,恶寒席卷全身,窗外的大雨终于闯入他的耳中,目光中被推入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