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甘做嫁衣(1 / 1)
关老道将右手放在曾无学丹田之上,说道:“来,运行一遍小周天。”曾无学依言而行,运转真气,由督脉出发刚刚突破玉枕穴,就感觉关老道的右手抖动得越来越厉害,像是触电一般,体内的真气源源不断地被吸了过来。关老道惊恐地盯着手臂,喊道:“停、快停下!”曾无学强压住真气,一点点将它原路逼回丹田。这时关老道像是被人推了一把跌坐在床上,旋即他调整姿势盘膝打坐,双目紧闭、脸色铁青再不发一言。
曾无学在一旁呆立半晌,自觉无趣,伸出手指轻轻触了触关老道的手腕,脉若游丝,虚弱的好像要撒手人寰,这病就算是送到医院也无计可施。曾无学焦急地满地转圈,却想不出一点办法。
转累了他便独自坐在桌前,打开酒瓶自斟自饮,也许喝醉了就不再这么烦恼。眼看上班的时间到了,关老道还没有醒来,曾无学只能关上门,独自离去。院子里几个工人正在收拾地上散乱的砖石。
这一夜,曾无学心烦意乱,摊开在桌上的《敕符大小周天密要》,一眼也看不进去。窗外来了一只满身绿苔的水怪,望着桌前的曾无学滴滴答答流着粘稠的口水,一刹那怒意从他的心头升起,推门走了出去,那水怪见他出来喜出望外,径直扑了上来,曾无学手指轻弹,只听“嗤~嗤~”几声,这水怪被打的像陀螺般原地乱转,转了几圈后勉强稳住身形,摇摇晃晃朝着陵园西南角逃去,周围藏着的其他三只水怪,也跳出来跟着跑了个精光。
第二天下班后,曾无学拎着几个烧饼又来到关老道的住处,院子里着散乱的堆着砖头、水泥沙石,几个工人正在忙碌的砌墙。曾无学做贼心虚地贴着墙根走过,也没什么人去注意他。来到关老道家门口,他抬手敲了敲,里面无人应声,曾无学叹了口气,轻轻一推,房门应声而开,屋里还是昨天的模样,关老道还是一动不动盘膝打坐在床上。
曾无学反手关上房门,走过去伸出手来试探了一下关老道的鼻息,似有似无,不知道这口气还能吊多久。桌上昨日带来的几个塑料袋里,有些菜已经散发出一股馊味,曾无学看着可惜,倒入一只大碗中,用开水冲了冲,沥干水分重新摆回到桌子。将桌子挪了挪,摆在关老道面前,给他摆好杯筷,倒上酒,自己坐到对面的椅子上,端起酒杯来冲着关老道说着:“来,道长,来咱们碰一个。”接着站起身走到对面,端起酒杯,学着关老道的口气道:“来,来,小友碰一下,吃好、喝好。”就这样一人分饰两角喝了起来。
半瓶酒下肚,曾无学折腾的累了,紧挨着关老道坐在床上,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说道:“老关啊,其实我挺喜欢和你喝酒聊天的,这三、四年来,就数和你聊得多,我还没聊够,你怎么就这样走了!”
关老道面色铁青、闭目不语。曾无学继续道:“我知道你也不容易,既然同病相怜,那你一定也喜欢和我聊,以前你说的多我说的少,以后我说你听,要是有啥意见,你就直接说,别和我客气。”
曾无学搂着关老道的肩膀絮絮叨叨说了大半天,直到下午三点手机闹钟响起后,才停下来。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桌上剩下的汤汤水水收进垃圾袋里带走。
第三天一早,曾无学过来,见关老道还像往日那样端坐床上、纹丝不动,他有些慌了,就算关老道变成植物人那也得输液维持生命啊,这样耗下去只能油尽灯枯、一命呜呼。曾无学垂头丧气地在桌旁呆坐半晌,恐怕只有一条路能救关老道,就是把自己的金丹来给他。这三天来曾无学的内心一直在纠结,现在终于做出了这个艰难的决定。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是报传法之恩?还是寄希望关老道挽救陵园?他不知道,也不去想了。
无端之事,根源总是隐藏在轮回因果中,因缘何处起?因缘何处灭?因缘从我起,因缘至我灭,世间事大抵就是这样。
曾无学从怀里掏出《敕符大小周天密要》,翻到一张标有人体穴位的图形,对照着在关老道身体上揣摩一遍。站起身来,搓了搓手,从床头处取过三支檀香,点燃后,向着半空中拜了一拜,祷告:“请关家各位老祖保佑,这回施法顺顺利利,救回关老道一命。”接着又举着香火在关老道面前拜了拜,嘴里念叨着:“老关,咱俩第一次干这么大的事,你紧不紧张?我是有些紧张,一会儿万一出了什么闪失,你到了那边可不要怪我。”知道的,他是在救治关老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把关老道送走。
曾无学先将关老道的四肢掰直,又旋转了九十度,面朝床尾,自己在他的对面坐下,左手搭在关老道的内关穴,右手搭在他的照海穴,一股真气从曾无学丹田升起缓缓注入关老道体内,经阳维脉、阴维脉、阳跷脉、阴跷脉、带脉、冲脉、督脉、任脉最后归到丹田气海。关老道那僵直的身体在这霸道真气的冲击下,犹如诈尸般手舞足蹈变换了好几个造型,曾无学双手疾速在公孙、内关、临泣、外关、申脉、后溪、列缺、照海这八处大穴上拍打、点戳,过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关老道的身体渐渐柔软下来,奇经八脉已经打通,但依旧毫无生机。曾无学无奈的摇了摇头,一手按在关老道丹田之上,一手按住自己的丹田,将体内金丹强行渡化过去。
关老道的身体变得发热、滚烫,胸腹间起伏的节奏越来越快,突然“哇”地一口鲜血,直喷在曾无学的脸上。曾无学抬手擦了擦脸上、身上的血迹,如释重负般,瘫倒在床上。
关老道活过来了,倚靠在床头骂道:“你个天杀的,差点害死老子,老子和你没完!”
曾无学倚靠在床尾,笑了一笑,什么都不想说。只是感觉又冷又饿,他知道自己恢复成了一个普通人,又要为吃饭发愁。也许冥冥之中早已注定,这金丹终将归属大巫的后人关老道,道家自古以来就有借助他人身体当做炉鼎来修炼这种说法,此次他也算是为关老道做一回嫁衣裳吧,想到此处他心中竟多了几分宽慰。
关老道向他讲述着这几天的经历。那日,他刚把右手放在曾无学的丹田上,便感觉有一股强大的吸力如瞬间将他体内真气抽走,他想要抽手却被牢牢吸住动弹不得,在他的喊叫下,曾无学虽然停止真气运行,但他体内真气已被吸收殆尽,残存的一缕真气也不受控制地向空中飘散。关老道急忙封闭七窍,运转龟息大法,想从头开始炼气,可尝试数次后发现,体内炉鼎已毁,此生已与功法无缘。
关老道很绝望,原本打算就此坐化,重返轮回,可曾无学天天过来和他絮叨,让他觉得自己凡尘未了,有些事还要交代交代。没想到这一天,曾无学竟照着那边小册子,逆行奇经八脉将那霸道真气强行注入他体内。此法甚是凶险,平常法师很少敢用,这曾无学真是无知者无畏,注气途中出了两回差错仍不停手,继续试错,直到第三次才打通关老道的奇经八脉,另起炉灶重建丹鼎。
关老道口不能言,体不能动,眼睁睁看着曾无学把他当做小白鼠般,一次次试验。走火入魔的恐惧、经脉逆行的痛苦折磨的关老道生无可恋,他一面心里咒骂,一面想如果现在自己能元婴出窍,一定要亲手掐死曾无学。突然体内一股强大气流裹挟着污血、浊气逆行经脉,直冲鹊桥,关老道嗓子发热,一口鲜血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