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关老道2(1 / 1)
关老道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重新坐回桌后,故作镇定地问道:“高友前来,有何见教?”
曾无学:“不敢、不敢,我有一事不解,还望道长指点。”
关老道:“说来听听。”
曾无学:“我有一友,祖辈几代都在一家老字号里讨生活,早些年这家字号换了东家和掌柜,他便离开另谋生计,可是前些天听说这家老字号出了点事情,他心中纠结该不该过去帮衬一把,故托我过来,问上一问。”
关老道眯起小眼睛,煞有介事地捋了捋胡须道:“该,也不该!”这明显是两头堵的江湖话术,曾无学笑笑:“还望明示!”
“该,是人情,几辈人的衣食父母情深义重;不该,是事理,不请自来心意难猜,老字号的掌柜会怀疑他居心叵测、别有所图。”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曾无学沉默片刻后,开门见山道:“我是北郊陵园的,叫曾无学,陵园里的事情你都听说吧。”
关老道点点头问:“陵园派你来的?”曾无学摇摇头,关老道做出一个请离开的逐客手势,说:“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曾无学坐在桌前没有挪动。
关老道眨吧眨吧小眼睛,鼻头更红了一些,说道:“不如这样吧,咱们找个吃饭的地儿,边喝边聊?”曾无学慢条斯理地将四个口袋都翻了出来,一共掏出八块六毛钱放在桌上,说道:“只有这些了!”关老道翻翻眼睛,心想这小子是真的穷啊,便指了指身旁的空地,说:“那麻烦您挪到这边来,别耽误我做生意。”
曾无学也不多说,站起身走过去,一屁股坐在那块地上,关老道本来是想撵他走,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实诚,竟真的坐了过来。
一上午卦摊也未开张,中午时分,关老道拿起桌上曾无学的八块六毛钱,去一旁的小店买来四个烧饼,两碗蛋汤,两人围在桌前吃了起来。关老道问道:“你不用上班啊?”
“夜班!”曾无学说。
关老道笑了:“我知道你是谁了,全陵园就一个上夜班的,你也算是个狠人!”曾无学苦笑一下,没有做声。
“你来找我做什么?”关老道问。
曾无学:“我想知道这陵园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怎么才能彻底解决?”
关老道摇了摇头:“成住坏空本是天道,这世上哪有三十年不漏的大瓦房!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这不是你一个临时工该操心的事情。”
曾无学:“我知道这件事很难,也很凶险,但有些事情,总是要有人去做的!”
“为什么是你?这么做值不值得?”关老道追问。
曾无学沉思良久,嘴里叼着半个烧饼默默离开了卦摊。是啊,他为什么非要去做这件事,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混个高工资不是也挺好吗,他回到站点,坐上班车返回了陵园。
深夜,风雨大作,乒乒乓乓的冰雹打在屋顶,却掩盖不住西园高塔下传来的阵阵喊杀声。曾无学木雕泥塑般坐在窗前看着光柱中两只肋生双翼的辟邪神兽将一名白甲兵士撕碎,抢夺回一只黑色口袋,其余四名受伤的甲兵借着光柱急急遁走。
曾无学心口憋闷,隐隐作痛,他问自己:“难得就这样一直持续下去?”
上班后,单位全体出动,修理夜里被损毁墓碑、扶起倒卧在地上的树木,所有人的心里仿佛都被压了一块大石头。维修完毕后,赵主任召集全体员工,在一楼遗体告别大厅开了个大会。说是近来陵园效益越来越差,不但新墓地卖不动,甚至有几位已经下葬的都要迁坟,家属说亲人托梦在这里住得不安生,想要换个地方。最后让大家做好降薪、过苦日子的思想准备。这凄凄惨惨戚戚的样子,倒真像是的在给北郊陵园开追悼会。
接下来两天,下班后,曾无学便早早乘班车去到大东门,坐在关老道卦摊旁的空地上,静静地观看关老道给客人算卦,看着关老道信口开河与客人深信不疑的样子,他觉得这个世界很荒谬,也很喜感。到了饭点,他便起身去车站门口转转,让关老道踏踏实实吃口饭,估摸着关老道吃完了饭,他再转回来。关老道不理他,他也不找关老道搭话,直到下午三点准时去站点搭乘班车再回陵园上班。
这天,单位终于发工资了,扣除五百元借款,曾无学领到三千一,他先回马孔多还了欠房东老黄的五百六十五块房租水电费,老黄喜形于色,仿佛看到了共产主义社会提前到来。
还了小贷公司一千八,虽然是杯水车薪,但起码表明了自己还款的意愿和能力,小贷公司反应很快马上打电话过来,继续催收,他好说歹说才同意再延缓几天,曾无学心想自己这真是烧香引鬼啊,以后还款还得小心一些才是。所幸他还留下四百多块,应该能撑到下月发工资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