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拨浪鼓的启示(1 / 2)
杨光先起了一个大早,他来到诊所,打开门,并没有如往常一样把开门的标识放到门口。这个点儿,是不会有病人上门的。他搬了一把凳子,坐到门帘后面,调整了一下角度。这个位置,让他刚好能看到对面的德卿学馆,而对面的人又注意不到他。
他要看看朱丰旭说的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一个女子到了对面,打开门,进入了学馆。这大概就是那个张牙舞爪的王贞仪了。他屏心静气,耐心地等着。又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詹枚手里拿着一个烧饼,一边吃,一边走进了学馆。
杨光先站起来,想要喊住詹枚。他张张嘴,并没有发出声音来。这事儿还得慎重一些。杨光先是要脸面的人,他要是这么当街一闹,指不准有多少看笑话的人呢。他站起来,背着手,走了两个来回,终于下定决心。等晚上诊所关门后,到詹枚家去一趟。家事儿还要在家里解决。这么一想,他心里坦然多了,便起身把打烊的牌子收了起来,打开了大门。他坐回诊台,拿起书,一边看,一边等待病人。
詹枚走进学馆。王贞仪已经把一楼收拾了出来,在约三分之一处挂起了一道布帘。帘子外面,一张张课桌铺上了软布,改造成了一张张小床,坐的地方也增加了。这个结构他很熟悉,舅舅的诊所就是这个样子。布帘子后面,有一张小床,床的对面是一张大一点儿的桌子。王贞仪坐在桌子后,正在写着什么。见詹枚走进来,她放下笔,站起来招呼詹枚去楼上。
“先生真的要改成诊所?”詹枚心里有些不舒服。
“只是权宜之计。”王贞仪笑笑,“大角,我想问你个问题?”
詹枚咽下嘴里的烧饼,拍拍手上的碎屑。“我原本是想跟你念书的。”
“那你拜师的目的是什么呢?”
“拜师的目的?”
“为了考取功名,还是学习经世治用的本事?”
“那自然是为了考取功名。”
“那就是为了应付考试呗。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我……我没想,只是觉得应该拜一个老师。”
“你的目的必须明确。要不,白浪费钱,也浪费时间。”王贞仪严肃道,“大角,你心地质朴,还不明白,所谓的考试与选拔人才根本就是两码事儿。”
詹枚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些,只好沉默不语。但他知道,王贞仪马上就要说到重点了。
“如今的文风习气,用一个词来概括,就是夜郎自大。我研究了康雍乾以来的各种会试试题,它们之间有一个明显的变化。那就是从起初的质朴实用到如今的哗众取宠。他们只会从传统中寻一点儿光亮,加以华丽的结构与辞藻进行放大,至于结合当今时势的思考,如何创新,如何百尺竿头再上一层,已是万万不能了。”
“但这是读书人必须迈过的一道槛,不是吗?”詹枚鼓足勇气,分辨道。
“所以呢,你要想考试通得过,必须学会如何取悦这种风气。问题是,你愿不愿意这样做?”
詹枚想了一会儿,问道,“人总得做几件不愿意做的事吧?”
“你要是这样想,那就好办了。”王贞仪笑道,“你看啊,你的四书五经已经学得很扎实了,为什么却屡屡落第呢?”
“你是说我没有迎合这种风气?”
王贞仪点点头,递给他一本册子,“这是康雍乾以来,所有的考题,你研究一下,是不是我说那样?”
詹枚接过来,厚厚的一摞,他翻开几页,浏览了一下。王贞仪用小楷抄得工工整整,每道题下,还有她的批注和建议。他心头感动,心中的不快已然消融。
“多谢先生。”詹枚放下册子,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
“就像你研究失踪人员名单一样,你试着找一找规律。那个规律找到了,那么你考中的把握就很大。”王贞仪说完,叹了口气,“说实话,这已经不是做学问的范畴了。这是算学中的概率问题。”
詹枚黯然,他低着头,不知道怎么接王贞仪的话。
半响儿,王贞仪重又笑道,“你先研究完这些试题。过几天,我带你学习一下易经吧。这应该是你现在最应该补上的一课。”
“为什么?”詹枚问道。
“怎么给你解释呢?”王贞仪想了想,“你等一下。”
说完,她跑下楼。一会儿功夫,拿着一个捣药臼跑了上来。她拿出中间的石杵,指了指空着的石臼,“这好比你原先的脑袋。现在里面是空的。”说着,她一边往里扔药材一边说,“这是经,这是史,这是子,这是集,随着你学习的深入,你往里扔了很多东西在里面。它们就这样堆在你脑袋里,经是经,史是史,互不相干。因为,你漏了一样东西。”
詹枚看着她的操作,心中已然明白了一些什么,他心头跳跃,禁不住问,“你是说……”他做了一个捣的动作。
“接近了。”王贞仪扬了扬手中的石杵,举起来,从空中砸到臼子里,慢慢地,越捣越快。捣了一会儿,王贞仪把石臼推到詹枚面前,用手拈了一些粉末,挑在詹枚面前,“这才是你脑中应该有的东西。而那易经就是我手中的石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