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只有我知道(2 / 2)
“兄长,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回去的路上顾言试探的询问一脸兴奋且得意的顾庸,后者脸上还带着笑容,显然并不明白顾言为什么这么问。
“一间寺庙而已,能有什么不对,走,快些回去,估摸爹和县令那边也拆得差不多了。”
见兄长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自己曾昏厥过,顾言也就不再说下去,想起发生的诡异之事,心里终究毛毛的,而且……背后不知为何有些发痒,像是有什么东西粘在上面。
不过眼下,顾言心思集中在守村人还有烟雾状的东西身上。
‘只有我知道?’
他微微侧脸,瞥去走在后面的‘守村人’心里莫名多了一份激动,原来这痴傻是装的……那我岂不是能拜他为师?
一路返回城里,原本吊在队伍后面的‘守村人’转身离开,顾言看了眼前面的兄长,随即也悄悄脱离队伍,不着痕迹的尾随在后。
并未察觉异常的队伍回到顾家宅院,顾拜武和李县令、亲家公文鹿已在门口等候,询问回来的顾庸,知道事情办妥,欣慰的点点头,看去队伍时,他这才发现少了一个人。
“仲文没有跟你回来?”
“一起回来的。”
顾庸也诧异的看了看队伍,明明进城的时候还说过话,怎么一转头就不见了。
……
相隔不远的两条街,众人口中的顾言,此时籍着月光,跟着前方那道身影来到破旧的房舍,黄陶的破旧油灯亮着昏黄,剪着老妇人的身影坐在窗前,缝补着衣物。
听到脚步声,抬了抬满是皱纹的脸,回来的儿子朝她痴笑,老妇人打骂他两句:“深更半夜的跑哪里去了?”“赶紧去歇息。”
便拿了针线去床头,另一边的痴傻身影转身去了另一间屋子,推开门的刹那,他忽然侧脸看向外面的黑夜。
“顾三公子,进来说话吧。”
藏在房角阴影里的顾言有些不好意思的走出来,看到半开的门扇,点亮的油灯,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上前,来到门口朝里面端坐灯前的‘守村人’拱起手。
夜云浮走,遮去半边清月。
昏黄灯火间,守村人倒了两碗凉水,咳嗽了一声,将其中一碗放去了对面,“顾三公子悄悄跟在后面,是想问我为什么装傻吧?”
顾言点了点头,坐到对面,并没有急着开口。
那边,守村人声音停顿了片刻,像是听着隔壁母亲的动静,随后才低声说道:“我非装傻,而是本来便是这样……你想学我本事,恐怕是不行的,在下也是半路修行,教不了你,也不敢教。”
连这点都看出来了?
“为何?”顾言自然不甘心的。
“我变得痴傻,便是学了这些法术。”守村人慢慢讲起原由,说的详细,就是给顾言一个警醒,“求道学艺,非常人能及,不是所有人都能学术法,我当年亦如公子这般求道,然而,强行修习,便弄的白日痴傻,只有到了夜晚,才能恢复清明,幸好今日恢复的及时,才能将你们救下。”
听到提起庙中的事,顾言有些激动:“那寺庙里的是妖魔?”
“不像妖魔,我也不知道是何物,而且并非我将它驱走,是它自行离开,似乎对凡人并不感兴趣。”
守村人望着顾言热切的目光,叹了口气:“知道在下一言两语是难以打消公子求道之心,跟我这半路修行枉费精力,不如另寻一个去处,据我所知,酒郎县西面,有一座夜幽山,山中有一千年古刹,半夜有钟声回荡,那里或许有修道机缘,公子可去那里,看似乎能碰上机缘。”
夜幽山……
顾言在酒郎十多年,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山名,不过对方既然已经提了方向,自己岂能不知好歹,继续纠缠下去。
哦哦~~噢昂喔~~
窗外鸡鸣响亮,守村人看去门外天色已泛起青冥,他站起身:“顾三公子天色快亮了,你快些回去吧,我也快变回痴傻,不能再与你说话了。”
说话间,顾言面前的守村人表情渐渐化作呆滞,顾言怕惊扰对方,引来大喊大叫,急急忙忙离开这里,返回家中。
途中便碰上四处寻他的家仆,回到家里免不了被父亲一顿臭骂。心心念念修道的顾言根本没放在心上,待父亲骂完了,他不急着离开,犹豫了一下,朝那边怒气还未消的父亲拱手拜下。
“爹,我有一事相求。”
“别求……为父知道你想说什么,想气死我吃酒席是不是?!赶紧滚回去睡觉,下午等你起床了再收拾你!”
老人将顾言撵走,气咻咻的坐下来,一旁的二女儿给他端了茶水,轻轻抚着父亲的后背。
“爹,仲文回来脸色不正常,心里多半是藏了事的。”
“以为我看不出?你这弟弟,就不让人省心,他开口还能有什么,就是想出门寻仙问道,这天下哪里有什么修道的,庙观还被我们拆了,也没见什么神仙妖怪出来!”
顾绣轻轻拿捏老人肩头,笑道:“爹,万一真有呢?就算没有,仲文肯定会心灰意冷的回来,至此打消了虚无缥缈的念头,专心在家攻读书本。”
“哼,你嫁到文家,就学得这个?”
顾拜武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看着外面青冥冥天色泛起一丝鱼肚白,将口中的茶梗吐到地上:“为父其实担心言儿在外游历遇到危险。”
“爹,男儿总要经历风雨的,不可能一辈子在羽翼下长大。”
“少跟为父说这些大道理,他是你弟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不心疼?”
老人将茶盏重重拍在桌上,唰的起身拂袖离开,青冥的庭院晨风吹来,回到新房里缓缓坐去床头呆坐,望着窗户上的‘囍’字微微出神。
某一刻,他想起故去的发妻。
“老爷……”
昏昏欲睡的新娘子惊醒过来,看到坐在床边的老人高兴的抱过去,却被一把推开,顾拜武没有理她,叹了口气起身,从墙上取一柄宝剑,又拿出好些银两包裹好推门而出,独自来到侧厢,看着漆黑的窗棂,他将东西轻轻放在门口转身离开。
……
“公子,老爷好像走了。”
听着墙根的小婢女在墙角悄声说道,屋里有火光亮了亮,顾言重新点燃烛火,拿上几本书飞快装进书篓。
“公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看到自家公子装着东西,几件衣服叠好也都塞进了书篓下面的小隔间,铃铛有些慌了:“公子你要翘家啊?”
装好一切,顾言将手里那本《缚妖集》拍响,“去求道学艺。”
“那……那……”
小婢女抱着书篓,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快要滴出水来,“那小铃铛可不可以跟着你去。”
“你……”
“好不好嘛,公子。”小婢女手脚麻利,就要将书篓背上,“公子翘家了,小铃铛怎么跟老爷交代,会被打死呢。”
顾言犹豫了片刻,点头:“那行,现在趁天还没亮,咱们立刻就走。”
言罢,顾言将书篓拿过来自己背上,打开房门的刹那,一柄剑、一个青色包袱落在他脚前。
包袱上还卡着一张纸条。
——我儿游历,当一路保重,家里盼你回来。
“爹。”
顾言望了一眼月牙门那边,似乎看到了一道苍老的身影站在那里冲他挥手。
“孩儿走了!”
顾言拱起手朝月牙门躬身拜下,随即收拾心情,擦了擦眼角,忽地笑了一下,将包袱让小婢女跨上,自己则背上书篓,腰间悬了宝剑绕去侧门。
在小铃铛期期艾艾的“公子等等我”的声音里,一大一小步入清冷的长街,穿过渐起喧嚣的城池。
金色的晨光绽出云隙。
茫茫官道上,一主一婢有说有笑往西而去。
难以察觉的脚下,人影斜斜,映着日头,化出氤氲之气张牙舞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