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故园旧梦(1 / 2)
晌午时,阿史那思忧带着一个满头银发、面色慈祥的老太太来到了梁训的住处,老太太虽然是突厥人的服饰,但她看梁训的眼神说明了她的身份。
“表哥,我带了奶茶来,你尝一点。”思忧放下手里的食盒,将里面浓稠的羊奶倒在一个小碗里,她青葱柔嫩的指尖拨弄着手里的玉勺,梁训被她喂的心猿意马,但是他又不清楚老太太找他的原因,只尝了一口便将思忧的手轻轻推开。
“阁下可出身独孤氏?”梁训问道。
“对啊,你们大晋的皇太后就是我的胞妹独孤容。”老太太从容不迫地谈起往事,她的风轻云淡无法让人将可贺敦的身份与她联系起来,似乎她只是一个平凡的老妪,而非一朝国母。
“侄孙拜见表祖母。”梁训背后的伤一动就疼,但他还是挣扎着给对方行了一个中原之礼,也许是他乡遇故知和血缘关系,独孤老太太对他很是亲切,言谈之中很是关切。
梁训也非常喜欢和这个和蔼的老太太说话,她就像前世资助自己学业的小学校长一样,无论什么时候见她,总让人觉得如沐春风。独孤宛问了很多梁训的事情,尤其是他自己最近十年的生活,据她所言,宇文陵戍守陇右时经常给她送一些从京城来的书信,有时候也会亲自带着队伍来于都斤山,借着两国交流的机会给她带一些家乡的物件。
从她的话中,梁训得知对方很喜欢自己的母亲,顺带爱屋及乌地将这份好感也延续到了自己身上,而自己的将军老爹、皇帝舅舅以及他那从未谋面便早早离去的先帝外祖父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一口一个乱臣贼子,话里话外都是没齿难忘的亡国恨。
过了一会儿,摄恩可汗也来了,他刚从大可汗暹利处回来,他们刚刚商议了绥州战俘的去留。
“暹利已经有了松口的意愿,但是其他人态度依旧很坚决,尤其是老的那个,先前的流言很可能就是他们放出来的。”摄恩坐在他身边说道,“我虽然也想卖你们大晋一个人情,但现在暹利和那叔侄俩弄的很僵,我参与进去很可能适得其反,你得想想别的办法了,不行你就再出点价,好歹让他们面子上过得去啊,一千斤粮食也太侮辱人了,光是那几万人在突厥半年多的口粮也不止一千。”
独孤宛见他们要谈公事,便把阿史那思忧叫到篝火边烤全羊,火星跳在羊背,把鲜红的嫩肉燃成一大片焦黑。
“表舅,我没有侮辱他们,凉府只有这些,您知道几万绥州百姓回去以后的吃喝拉撒都由凉府供应,再多我们也拿不出来,恕外甥多嘴,我们中原有句话叫‘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个时候您最应该与暹利可汗站在一起,他是大可汗,要考虑的是整个突厥汗国的利益,您为他说话,不仅在众人面前树立了一份大公无私的形象,更让暹利可汗认为,在面对国家时,您是一个可以抛下个人恩怨的忠臣,就算不能完全打消他对你的忌惮,至少可以让你们的矛盾不那么激烈。”
“呵呵,你对我们突厥很了解嘛。”摄恩是个聪明人,他一下就明白了梁训的画外音。
独孤宛见他们成功把话题聊没,于是便提议几个人先用顿便饭,一家人吃完再说,阿史那思忧听了立刻出去找思礼,二人回来时还抱了几坛自家酿的美酒。
用餐时五个人紧紧围在篝火四周,那只烤全羊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梁训想着老人牙口不好,于是细细将羊腿上的肉剥下来,单独呈在瓷碗里,让思忧递给独孤宛,老太太虽然嘟囔自己没有七老八十,但也没拒绝他的好意。
思忧和思礼坐在他身边,一口一个表哥,梁训顾了这个顾不了那个,被他俩闹的不轻,这俩人从小一起长大,其他三家可汗的孩子们和他们玩不到一块,家里同父异母的兄弟们年龄又偏大,不愿意和他们玩,好不容易逮住个同龄人,性格好,说话温柔,长的又好看,又有百步穿杨的箭术,兄妹俩对他简直喜欢的不得了。
“表哥你这么厉害,要不跟我们回七里河吧,七里河可好了。”思礼咽下一口羊肉,又将碗里的酒水一饮而尽。
“阿礼,下次吧,我这次出来带着军务,任务完成后必须得回去复命,否则我老爹真能把我军法从事了。”
梁训委婉拒绝,然而独孤宛一听梁敢的名字,立刻火冒三丈!
“宇文家一向刻薄寡恩,宇文冲如此,宇文随也一样,你爹那么死心塌地给宇文家办事,早晚遭报应!”
“这······”
这刻骨铭心的亡国恨啊,梁训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摄恩见他有些尴尬,于是出来打圆场,很快这件事就在众人的谈笑中被刻意淡忘。
“表哥,刚才祖母不是故意的,她年轻时一个人来到漠北和亲,转眼间自己的父兄全部死在晋国皇帝手里,家没了,国也没了,她耿耿于怀了几十年。”阿史那思忧悄悄在梁训耳边解释。
“我理解,我理解,老人家嘛。”梁训频频点头,独孤家和宇文家的陈年旧事他知道的不多,也没必要因为一点气话就和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置气。
“我就知道表哥不会生气的,来,表哥我敬你。”阿史那思忧学他哥哥那样,举起一碗烈酒就要一口闷,梁训下手太慢,没能拦住,结果眼睁睁瞧着对方被呛出眼泪。
阿史那思礼笑的满地打滚,梁训只能一边给思忧止咳,一边拦住思礼不要太‘嚣张’,然后兄妹俩成功爆发局部热战,打成一片,中间还把他牵连进去。
三人在茫茫草原玩了一下午,入夜后,梁训先把思忧送回她的住处,回去时正好碰上独孤宛在帐外一处月光充沛的地方呆坐着,她身后的侍女想来对老太太的习惯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