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他乡故知(2)(1 / 2)
回到卫国公府后,梁训的酒劲上来,也不管宣叔怎么唠叨,一股脑躺到榻上睡死过去。夜半时分,他迷迷糊糊起来喝水,刚躺回榻上,房顶似有人的脚步声,他大惊,酒劲随着冒出来的的冷汗一起去了,整个人屏息静听,靠在窗户缝隙向外侦察,心说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夜闯国公府。
来人身材瘦消,脚步轻盈,而且刻意避开了窗沿、拐角和走廊等地,一身黑衣在夜色中完美隐身。
梁训手握幽泉剑,侧身潜藏在窗下,待那人闯进屋后,他忽然跳起,犹如猛虎出山将闯入者拦腰抱起,硬生生摔在床上,接着利刃出鞘,却见对方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一脚踢向他的手腕,梁训向后翻滚躲避,结果也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他忽然头晕目眩起来,整个人突然脚下虚浮、左右摇晃,黑衣人见状,纵身跃起,一脚踢掉了他的武器,然后和他扭打起来,来人以膝顶其腰眼,双手死死卡住身下人的脖颈,誓要将他锁死在地,梁训越挣扎越觉得不对劲,对方身上的檀香以及那柔软的身躯似乎都昭示了来人的身份。
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五个字,“谋杀亲夫啦!”
来人听到这话立时松手撤掉面巾,“你怎么知道是我?”宇文璟见自己被他识破,也不起来,就这么跨坐在梁训腰上。
“姐姐,你这个动作不是很雅观哦。”梁训喘着粗气揶揄道,这妮子下手真特喵的黑啊,勒的他差点窒息。
“咳咳,你管我,再说了屋子里就咱俩,你不说谁知道。”
“你就不能白天来吗?晚上来就算了,还一身夜行衣,你就不怕被京兆尹当成蟊贼抓了?”梁训推开身上的人,找了个火折子点灯。
“他敢,我烧了他老子的胡子!”宇文璟不屑道。
梁训心说真不怪詹青萍针对她,这妮子的脾性八成是让她老爹惯坏了。
“我这不是想你了嘛,话说你府上的护卫真不怎么样,我进来连个鬼影都没见着。”宇文璟笑嘻嘻说道。
“我家老头子出了名的廉洁奉公,小偷失心疯了才来我家。”
宇文璟见梁训坐在榻上,身边的烛火映在他脸上,何为灯下看美人,这大抵就是了,她突然回道“卫国公府无财,但是有色啊。”
梁训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假装没听懂,“什么色?国公府北街卖豆腐的小娘子吗?”
“哎哟,听你这话恐怕没少过去窥探,本宫竟不知原来你喜欢这种小家碧玉。”宇文璟阴阳怪气道,梁训听了径直凑到她跟前,瞪着眼睛假装观察。
“你看什么呢!”
“表姐,您好歹是天皇贵胄,怎么着也不能这么妄自菲薄啊,你哪里像小家碧玉,明明是倾国倾城貌好不好。”
宇文璟嘴角的笑意愈来愈明显,来前的闷气也消了七七八八,“阿训,我来是想告诉你,咱们成亲的日子已经定了,六月十九,旨意已经写好,就差一枚玺印了,估摸着再过几天就会宣告天下。”
“哦,好吧。”梁训并不怎么开心,他今年不过十五岁,就要早早地踏入婚姻的坟墓,成为皇帝的工具人,想想就心累,只是这一切与宇文璟无关,他也不想把莫须有的罪名怪在她身上。
“离天亮还早着呢,你就在我这对付一宿吧。”梁训让开床榻,把宇文璟抱在床上,摊开锦被盖在她身上,他自己躺在床沿闭目养神。
“你也盖一点啊,怎么都给我了。”宇文璟说着就要把锦被的一半盖在他身上,梁训拗不过她,只能也盖了半边身子,二人相顾无言,只得闭上眼睡觉,宇文璟大约是累了,不一会儿就睡熟过去,梁训听着身边轻微有序的呼吸声,加上对方身上那助眠的檀香,也有了困意,少女玲珑有致的身躯近在咫尺,他忽然不困了,脑子开始想入非非,想到最后就忍不住口干舌燥,他直挺挺着躺在榻上,一夜未眠。
梁宣四更来叫自家少主起床,却发现小主人自觉的很,自己一个人在院外洗漱,又听说兰陵公主昨夜造访,顿时惊得腿肚子发软,都说皇帝的女儿彪悍,公主的脾性简直与当年的宇文陵一模一样······梁训早早地赶去上朝,又让梁宣唤几个年轻婢女守在门外,等公主醒了侍候。
早朝时果然如宇文璟所言,中书令王恪宣读了赐婚的诏书,礼部官员奉旨筹办,梁训在众人的贺喜声离开。
在尚书省点卯后,左威卫大将军宇文附来找梁训,邀他一起去城外练兵,六万威卫部队全部集中在长安北城外的军营,也不知道是否是当兵的基因在作祟,梁训鬼使神差地跟他去了北城。
城外旌旗飘扬,宇文附手下的副将正以彩旗、鼓号为令,演练阵法的变换,见他前来,两位副将纷纷下马行礼,宇文附边走边向梁训介绍他们的来历:吴凛,字千行,三十七岁,其父为幽州长史,十七年前受荫幽州折冲府队正,两年前因功擢升至左威卫将军;秦仲卿,字金威,三十二岁,其家族为凉府百年世家,父亲曾任凉州刺史,梁训一问才知,这个秦仲卿是甘州守将秦钊的叔叔,和秦伯韬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宇文附的训练方式颇具章法,骑步兵相互掩护,交替冲锋,士兵识旗辩音,毫不混乱,加之又是天子亲军,该有的装备一件不少,铁甲、横刀、陌刀、具装、长弓、马槊、弩机,梁训逛了一圈,羡慕不已,他们豹骑可没这么好的待遇,什么都得自己造。
许是他乡遇故知,秦仲卿对梁训十分热情,二人在军营里逛了一圈,中途还请梁训展示了一下箭术,一百五十步的距离,梁训十发十中,只是最后一支射在了红心外,所有人都被他高超的箭术震惊,唯有梁训本人站在原地沉思。
“怎么样?”宇文附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舅舅领兵有方。”
“不是问你这个,我问你是兵部的小破院好还是军营好?”
梁训还没说完,就被宇文附打断,他直言道,“朝政不好玩,你还是听我的,来军营做我手下的司阶吧,官职低是低了点,但是省事啊,再说只要有仗打,你还怕没得升么。”
“那舅舅想必也知道,我的去留取决于圣心,圣上想让我在哪,我就得在哪。”
“哼!朝廷也不是一个人就说了算的,那个李灵武成心不让你出头,把你放在库部司这种清水衙门,就是铁了心不想你出政绩,你知道上一个库部司主管干了多少年吗?”
“额,二十年?”梁训小声猜测。
“四十年,你的上任在前朝就搬进了库部司,后来大晋开国,他依旧是库部司主管,直到致仕,你还要在兵部呆吗?”
梁训没有迟疑,他继续婉拒宇文附,“圣意难违,再说不战而逃也不是我的风格,谁说看库房就不能立功了,我呀偏要教他们见识一下我的本事。”他的好意,梁训心领了,但安定不是躲出来的。
“别怪我没提醒你,等你吃亏了可别来找我。”对这个自信满满又带点桀骜的外甥,宇文附依旧心高气傲地教训他。
“好啦,我晓得舅舅是为我好,放心啦,我心里有数。”梁训对宇文附笑道,二人在军营呆到晌午,直到长乐宫的内侍来寻他,说是太后召见,他才随宫人进宫。
进到长乐宫,太后独孤容正和贴身侍女巧月说笑,梁训走过去,甩开下襟跪在垫子上磕头行礼。
“外孙拜见外祖母。”
“好孩子,快起来。”独孤容说完,巧月已经走到他面前扶他起来了,祖孙二人说了会闲话,不一会儿卫国公府的人也来了,梁训见梁宣不仅丝毫不怯场,对宫里的规矩也十分熟络,不禁感叹卫国公府藏龙卧虎。
“阿宣,训儿的婚事府里准备的怎么样了?”独孤容如此问话,想来她与梁宣必是老相识。
“回太后的话,一应物件国公府早已准备齐全,就等吉日一到搬进公主府内,这是礼单,请太后过目。”梁宣从怀里掏出一沓纸呈给巧月,呼啦啦有好十几页的样子,梁训心说这都什么时候弄的,他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嗯,你们府里的封邑常年被梁敢拿去贴补军队,能置办这些说明他这个当爹的还算有心,哀家瞧着这里有的都是几年前就备好的,真是难为他了。”独孤容合起礼单,难得说了一句好话。
“阿宣啊,哀家是这么想的,婚礼的花费除了国库供给的那部分,陛下也会从内帑出一部分,余下的就由长乐宫包办,需要什么你直接跟巧月说,另外前两日南诏国进贡来三柄玉如意还有巧月挑出来的一些玩意,你都带回去,等完婚那日拿出来,哀家就不多赏赐了。”
“太后体恤国公,老臣铭感五内。”梁宣说完又磕了两个头。
那玉如意通体晶莹,内中绿雾萦绕,凭常识判断就知价值不菲,梁训也赶紧跪下,“谢外祖母赏。”
独孤容等梁宣退下后,又拉着梁训的手说道,“山君啊,陛下的意思想必你已知道了,虽然有璟儿那孩子在,圣心就在,但朝务毕竟是抽丝剥茧,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要切记凡事量力而行,注意分寸,千万不要到处沾染是非。”
对方忽然严肃起来,梁训也收起了乖巧撒娇的模样,“外祖母放心,山君一定规规矩矩不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