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冷月犹照梦中城（2 / 2）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记忆中的门框。因为那扇专门为李姨定制的安全门已经从内而外的被人破坏，像被孩童捏坏的橡皮泥一般，以扭曲变形的姿态躺在地上。

李姨多半已经凶多吉少了。

姜阳忽然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不要进去了。”

白锦文说着，圆滚滚的小眼睛在口袋上面转动着，目光落到四周几户紧闭的房门上。

“如果你还是放心不下，可以试着去隔壁几户里转一转，胡老板家就不要进去了。李姨她即便还活着，也不会待在家里。”

姜阳心情沉重的点点头，抽出二刀砍开了两间民宅的门锁。

门开了，一股刺鼻的腐臭味道扑面而来。姜阳走进房间，一眼在厨房的地上找到了臭味的源头。

那是钉在地面的几片腐肉，以及一圈黑色黑灰内，一对插着菜刀，流干体内鲜血的中年夫妇。

其中的女人瘦得感觉全身都没有二两肉，男人更是比寻常人长得单薄了许多。而两人手边几瓶散落着早已空了的药盒似乎已经说明了两人如此瘦弱的原因：深渊气息抽取后遗症。

每月一次深渊气息抽取大大伤害普通人的身体。在药物不足以压制这种反噬与后遗症的情况下，普通人只能在一次又一次的深渊气息抽取中逐渐衰弱，枯萎，直至死亡。

也正因为如此，在灾难来临时，无力离开的两人只能在绝望中结束自己的生命。

姜阳默默看着，沉默着，久久没有动作。

他虽然并不认识面前的两人，但因为胡老板的缘故，他对李姨这一类人的境况还是比较了解的。但越是了解，姜阳就越能感受到那种令人窒息的压抑、灰暗和绝望。

觉醒者没有未来。普通人也没有。

这种清醒又能把人逼疯的认知不断啃噬着他，让他产生一种强烈的荒谬感。

到底是谁错了？

“走吧，去下一户。”

白锦文提议道，试图阻止姜阳继续看着眼前令人喘不过来气的气的一幕。

“这是我们普通人的选择和命运。若是当初选择成为觉醒者，他们能不能活到这个岁数都不好说。”白锦文笨拙的安慰道。

“姜阳，所有人都在为对抗深渊入侵而努力。这样的事压根就没有对错。”

跟在姜阳身边，身为普通人的白锦文已经开始知道了觉醒者们面对的是什么。甚至意识到普通人与觉醒者不过是在对抗深渊过程中选择了不同的社会分工，所以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死亡产生憎恨觉醒者的情绪。

从某种方面来讲，白锦文甚至觉得自己如今的状态比从前更好了。不用再按时抽取深渊气息，不用忍受注定爆发的后遗症，可以活的更久不说，还不用担心挨饿受冻。

有时候白锦文甚至会怀疑，会不会有一天姜阳都已经死去，而她还在这具紫砂刺猬中活着。

一个人孤独的活着。

“这操蛋的世界。”姜阳郁闷的咒骂道。

既然觉醒者没错，普通人没错，那错的就一定是这个世界。

听到姜阳的结论，白锦文先是一愣，随即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对！这操蛋的世界！”

白锦文畅快的爆了粗口，只觉得姜阳说的很在理。

这个世界出了问题，让所有人都疯了。

所以，能活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还强求什么呢？

白锦文想着，心中忽然多了几分释怀。但这一切又在听到姜阳说出的话后戛然而止。

“早晚有一天我要解决这一切。”

姜阳说道。

“你说什么？”

白锦文难以置信的从姜阳口袋中仰起头，努力用她绿豆大的圆眼睛看到姜阳脸。

“我说我想要解决这一切。我想要深渊覆灭，想要深渊气息从人类头顶消散。我想要想要看到清晰的太阳月亮，想要月城重新在月亮的照耀下成为月城！”

“你的梦想太宏大了。”白锦文忍不住咋舌。

“谁叫我的名字叫‘将阳’呢？”

姜阳开着谐音的玩笑，或许是基于被孙士杰评价那种过于干净气质的加持，白锦文只觉得姜阳的眼睛仿佛散发着奕奕的光辉。

“你真的确定吗？那可是几千年来从未有人实现过的事情。”

白锦文认真询问着。不知为什么，她只觉得自己坚硬的身躯中，也开始有某个柔软却火热的东西在有力的跳动着。

或许是火苗，或许是心脏，又或许是别的什么。

“我确定。”

姜阳斩钉截铁道，目光却仿佛越过楼群，越过围墙，越过荒野，落在了月城外十分遥远的地方。

“而我们的第一站，便是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