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献礼(2 / 2)
马文琪不敢抬头,偷偷瞄了几眼,广场和东门大街都是密密麻麻的士兵,队列虽然不是很整齐,但长矛借着日光,日光透过长矛,光斑晃来晃去,还是十分骇人。
流民被领到台前,跪倒在地,因为提前被告诫眼睛不可胡乱张望,所以头都埋得低低,满街满地的军队,明晃晃的刃口,更增加了各人的压力。
几个人都不由自主浑身颤抖,本来记得好好的颂词也忘到九霄云外,幸好有吏目在边上带领祝颂,勉勉强强参差不齐也唱了下来,就有士兵接过吏目手里的绳子,拉着奴隶小跑出去,这回没有回城门洞里,拉扯到街口,跪在密密匝匝的士卒前面。
舒了几口气,流民们总算敢抬头,见高台上一个全身华服的中年人,拉着一个同样衣装复杂的年轻人的手,哈哈大笑,下了台阶,骑兵让开城门位置,在许多人的围簇下,登上城门楼,在城墙上面挥手向士兵致意,士兵也大声的呼喝口号,声音震耳。
阳光正好正面洒下,居然有几分睥睨天下的神圣意味。
马文琪跪在地上,也看得有几分心驰神醉,脑子里鬼使神差的冒出项羽那句名言:彼可取而代之。浑然忘记片刻之前,还紧张得差点屁滚尿流。
待士兵呼喝了几声口号,曾侯转身下了城楼,却没有从城门里出来,反倒是骑兵排成两个队列,慢步穿城而去,紧接骑兵的是几十架马车,然后是步兵。因为马文琪这些人,跪在步兵最前面,被驱赶跟在马车后头,跟随着车驾也越城出去。军队走的不快,出了西城门,眼看也是土街土围蔓延一片,约莫走了十里路,离城已远,就见到早扎好的营帐,军队越走越不整齐,入了营帐,各个队伍将领,分散带队投营而去。马文琪等人,跟随车驾,来到营中央的主帐附近,主帐周围,预留有大片空地,足足车驾依序驻停。
大帐外早有许多人在迎接车驾,有个年轻的吏目接手马文琪这串奴役,穿过大片军帐,到大营最角落位置,交代给一个肥头大耳的矮汉子,吏目便匆匆离去,矮汉子接了绳头随手绑在一个车驾的辕木上。
马文琪这些人,从昨日开始就没有进食,早上被东门吏浇井水的时候,有人趁机舔了几口,后来渴得不行,众人咬着湿透了的衣服,硬挤着也补充了几滴,又跟着车驾走那么长一段路。现在都饥渴交加,手脚乏力,一屁股坐在地上,除非是拿刀枪来撵,要不恐怕说什么都不肯起身。
文四狗被东门吏抓来顶账,他昨日是如何对待其他人,大伙可都记着,再说他从姬伯家的跋扈家丁,半日时间就沦落为曾侯军中的底层奴役,这落差之大,一般人短时间都难以接受,现在孤零零落了单,一路走过来,心里面实在恐惧煎熬。
在庸城时,各种事情应接不暇,众人心思时起时伏,几个流民几乎没有留意到四狗的存在,现在献礼一事尘埃落定,四狗虽然也累得够呛,心思却最早活泛过来。他只是走路走累了,不像其他人一样饥渴难耐,在心里各种盘算。
他旁边坐的正是昨日喊他比亲爹还亲的年轻人,年轻人名字叫土喜,漆国人,年前受征役入伍。
漆国也在曾国边上,去年曾侯十日灭漆,土喜虽然入了征伍,却是连曾侯兵卒旗帜都没看到就作鱼鸟散,许多同袍成了曾侯俘虏。土喜幸运逃脱,和几个流兵一起偷鸡摸狗掳掠落单小民四处流窜,一伙人也是凑巧流窜到了庸城外围,正想方设法要混入某个富贵人家,谋划见不得人的勾当,没想到土喜自投罗网撞入东门吏手里,成了献给曾侯的礼品。昨日土喜还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兜兜转转一大圈,最终又是活生生的滚到曾侯手里。
土喜大半年来的暗黑经历,身心蜕变早已不是年前初入军营时的傻大头兵,他流窜多时,有的是勾心斗角朝不保夕的经历,身心耐力非常人可比,自入了曾侯大营,心中也默默开始谋划,和文四狗正好是隹鸡斗眼,怕是随时能演来一出好戏。
马文琪和周同礼此时身心疲惫,只是坐在地上相对无语。